离澈山与京城相距不远,路上花不了多少时间,她是一定要回家的。
一路上,马车颠簸着向前,她只嫌马车太慢,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姐姐身边。
马车靠近沈府,透过窗子,沈晴微一眼就认出了阿姐——她在沈府门口来回踱步。
“阿姐!”在阿姐面前,她可以永远是那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孩,可以肆无忌惮地犯傻,可以随心所欲地撒娇。
“晴晴!”阿姐轻轻地牵起她的手。
二十多日的时光不算久,可等待的煎熬让思念蔓延,便只盼着团圆。沈晴微曾觉得书上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极为夸张的说法。可真的经历思念的折磨,才后知后觉,分离的每一刻时间都过得特别慢。
天凉时担心阿姐有没有多添一件衣裳;下雨时担心阿姐的腿会不会疼得厉害;夜里辗转反侧时又会担心阿姐有没有睡一个好觉……
沈晴微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在离澈山的这些时日,全靠着与阿姐重聚的念头支撑下来。
“阿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咱们快进屋去吧!”沈晴微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只有面对阿姐时她才会这般……像个正常人。
在霄定阁呆的久了,有时候她都恍惚了——她究竟是人,还是一把趁手的利刃?
她常常想,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世间。抛弃她的娘,不闻不问的爹,暗中作梗的后娘……若无人在意,又为何要让她来到这世上?
还好,她有阿姐。
阿姐在,她便无所畏惧。下意识总觉得,自己被这么好的人在乎着,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阿姐是她的“靠山”,是她的“退路”,也是她的底线。
在屋里,沈晴微将这些时日发生的所有有趣的事都拣了出来,一一说给阿姐听。当然,忽略了她与白衣交手的那段——她自然是不想阿姐为自己担心的。
雨汀就坐在一旁,笑着看她。
沈晴微声情并茂地讲着,心里却是几分酸涩。
她能走很远很远的路,见很多很多的山光水色,邂逅形形色色的人。而阿姐,却只能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阿姐,会好起来的。”沈晴微紧紧抱住沈雨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动身去离澈山前,她也同阿姐说过这么一句。
是承诺,是誓言。
她靠在阿姐的肩头,紧紧握住阿姐的手,想要将自己的温暖分给阿姐。可是阿姐的手,却怎么也捂不热。
“阿姐,今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事关阿姐的事,她一向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阿姐有事情瞒着她。
沈晴微眼神扫过一旁的侍女,嫣儿眼神闪躲,低着头一言不发。
阿姐绝对有事情瞒着她。
沈晴微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与阿姐的旧疾有关。这一次阿姐铁了心不想让她知道,多半是因为病情加重,不想叫她担心。
沈晴微自然是担心的。她只有阿姐了。她一向清楚,自己离不开阿姐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旧疾缠身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阿姐。
可是,既然阿姐不想让她知道,那她表面上便当做不知道吧。至少,能让阿姐安心些。
“阿姐,”她捂着阿姐的手,想要以微火融化冰雪,“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们年幼时约定过的,以后要一起去看日升日落,看锦绣河山。她们要一起去看大漠风光,在篝火旁数天上的星星;要一起去枫林湖畔,看花开花落,垂钓赏秋;还要一起去江南,看小桥流水,烟雨行舟……
会有那么一天的。
“二十岁……”只有两年多一点的时间了……
沈晴微一向自信,想做的事总会竭尽所能做到最好,因此,对很多事情常常很有把握。世间之事,付出足够的代价,结果很少让人失望。
可是,这一次她犹豫了。
两年。
她凭什么笃定,两年后的事情能完完全全按照她期待的方向发展?倘若她没有进入正序监呢?倘若她进入正序监之后,也没有找到化解之法呢?倘若……阿姐在这之前就撑不住了呢?
“活不过二十。”
那句话好残忍。
轻飘飘几个字就宣告了一个人的往后命运。
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怕阿姐被疾病折磨,怕阿姐离她而去……
而她,她注定亏欠阿姐。
她不能坐以待毙!进入正序监是她想的最好的破解之法,但她不能将所有赌注都押在这一件事上。两年时间,中间万一发生一些什么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她要找一条路,不论中途她发生什么意外,阿姐都能活下去的法子。
阿姐体弱,每日都是早早便睡下了。
待阿姐睡熟后,沈晴微蹑手蹑脚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翻窗出去了。整一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熟练得很。
到了霄定阁的门口,守卫们本想拦着不让进。他们一看是沈晴微,便又放她进去了。
“宿弥!”
沈晴微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直呼阁主的名字了。
过了片刻,她才听见一声无力的“进来”。
沈晴微对阿姐的病急得不行,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寒暄上——虽然她和宿弥也算得上相熟了,那些客套话本就不必说。
“宿弥,我阿姐……”她心里急得很,可话还没说一半就被宿弥打断了——
“沈晴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