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窗外明媚的晨光,一会儿之后却又闭上双眼,任由黑暗笼罩了他。
仿佛是两个世界。
没过多久,“笃笃笃——”的叩门声迫使他睁开双眼。
“殿下,我进来咯。”熟悉的声音冲刷了他心里短暂的不安。
还回来做什么?他自嘲地扯起一个嘴角。
门开了。
蝉鸣的聒噪之音似乎褪去了,她站在光里,他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下巴微扬,在他望向她的刹那摇了摇手上的糖人,笑得那样明媚。
“殿下,尝尝吧,应该会很甜。”
沈晴微迫不及待地将唐人递给他。
周临言接过糖人,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沈晴微注意到一旁的碗已经空了:“殿下这么厉害呀,竟然把那么苦的药全都喝完了!”
沈晴微笑盈盈地夸赞,仿佛他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周临言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眉目间极力隐忍一些什么,“为什么回来?”
沈晴微眨眨眼:“殿下要听实话嘛?”
周临言端详着手中的糖人,很小幅度地点点头。
“那殿下保证,我说出来以后不会杀我。”
周临言泯然一笑,早在玺州他就发过毒誓说不会杀她。他说的话,她从来都不相信吗?
还是说,因为他对她来说不重要,所以她从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因为我觉得殿下可怜。”沈晴微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说。
沈晴微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也不傻,看得出来周临言的确对她没有敌意。
她如果真的为了霄定阁而做不利于他的事,那也□□将仇报了。
那株“青有思”的价值不是她给他过个生辰就可以换来的。
再照顾他几日吧,就当是扯平。
至于霄定阁的任务,她既然承诺了宿弥,但又狠不下心,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必要的话,可以放弃霄定阁的任务,大不了,将功赎过。霄定阁不是没有这样的前例。
“可怜?”周临言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糖人的香甜冲淡了嘴里的苦涩,身上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你不会是觉得,提前这么久拿到了‘青有思’,心里过意不去,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和我扯平吧?”
周临言一针见血,恰好地说出了她的心声。
“殿下料事如神,我甘拜下风。所以——接下来这几日,我会悉心照料殿下。等殿下的毒解了,再和我划清界限也不迟。”
“你还真是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别人对你的好,你都要完全对等地偿还。”周临言笑着调侃。
沈晴微点点头:“是啊,这样多有礼貌。”
周临言没有否认,甚至对此颇为认同:“挺好的,这样就不容易被拿捏。但同时,你也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绝开了。”
“殿下,既然药喝完了,你就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他似乎看透了自己,这让沈晴微觉得有一种不安的凉意在心头萦绕。
“你要走了?”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丝的失落。
“我在这里守着殿下,殿下你安心睡吧。”
周临言的唇角微微勾起:“我中毒了,浑身都没有力气,你能扶我躺下吗?”
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可怜兮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亮晶晶的。
别的不说,周临言的这副皮囊真的是人间绝色啊。
沈晴微抿了抿唇,上前搀扶着他。
天气很热,可他的手很凉,像攀缠的藤蔓一样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让她在炎热中感到一抹清凉。
周临言明明已经躺下了,可是握住她手的那只手依然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既然他不嫌烫手,沈晴微也没什么好嫌弃的,索性就当他的手是天然的冰块,也能消消暑气。
沈晴微看着周临言——他此时眯着眼睛,看着很乖。
安静躺着的周临言看着那样柔弱、无辜,好像不谙世事的少年,干净单纯。
他的脖颈毫无防备暴露在她面前——如果她这时候想杀他,那简直是轻而易举。她空着的那只手只需要拿刀片轻轻划过他的脖颈,他就一命呜呼了。
真傻。
沈晴微撇撇嘴:以前那么谨慎多疑的一个人,竟然放心在她面前不留一点戒备。
“在想什么呢?”周临言的睫毛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他睁开眼,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身侧之人。
“在想——我现在有多大的几率能全身而退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