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可她一定要活着,至少在为云然报仇之前。
否则,黄泉路上,她也无颜面对故人亡魂。
凭着这个念头,沈晴微强撑着,捡起地上的剑。
平日里能轻松拿起的剑如今像是千钧鼎一般沉重。
沈晴微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将剑拖起来。
为了找到一条合适的逃出去的路,她强撑着睁开眼睛。
剧烈的刺痛感让她眯起眼睛。
想要逃出去,要么从大门处走出去,要么从窗子跳出去。
大门应该被锁上了,甚至用铁链强化了锁。
眼下,跳窗就是唯一的出路。
娘他们会把她最后的生路封死吗?
不管如何,她都要试上一试。
沈晴微将手中的剑当做拐杖,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弯着腰缓缓往窗子的方向走。
还好,这是一条生路。
沈晴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推开窗子。新鲜的空气让她贪恋,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但是,窗子外不是草地——是一个池塘。池水碧绿,深不见底。
眼见着火势肆虐,沈晴微不得不马上作出决定。
掉到池塘里以她现在的力气可能会溺水而死;但是留在这屋子里她是必死无疑。
她会活下去的。
沈晴微摸了摸手上的剑。曾经那么多次生死一线,她都活下来了。
沈晴微扶着墙,下定决心了要跳。
“沈晴微!”熟悉的声音穿破滚滚浓烟,飘到沈晴微耳畔,似真似幻。
真奇怪,隐隐约约间她怎么会听到周临言的声音?
看来伤口上的毒更加严重了,都出现幻觉了。
三,二,一……
正当沈晴微准备纵身一跃时,忽然有一股力量将她牵住。
沈晴微眯起眼睛一看——竟然真的是周临言!
等等!他方才是不是叫她“沈晴微”?
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晴微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
……
周临言抱着她,从大门处离开。
等到安全的地方,周临言将她放下来。
刚才在火海中,浓烟滚滚,他没有注意到她心口前的伤。
逃出来以后,他看到她被伤口的血染红的衣裳时,眉头紧锁。
他神色凝重,仿佛下一刻就要凌迟一般,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怨恨、不解。
他双唇动了动,许久,才说出一句:“我带你去治伤。”
沈晴微脑海里响起他唤自己的那句——
“沈晴微!”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从袖子里抽出刀片。
这回她没有架在他的脖子上,而是隔着一点距离对准他的脖颈。
她威胁地问道:“刚才你叫我什么?”
周临言救了她,在她的质问下却像是一个做错的孩子,眼神躲闪。
他想要开解释,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道:“你先治伤。等你伤口包扎好了,你想知道的我一定尽数相告。”
好像怕她会拒绝似的,他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又哑声道:“求你。”
伤在她身上,仿佛疼在他身上一般。周临言蹙着眉,看着很脆弱。
沈晴微深吸一口气。她不想无理取闹——周临言是为了她好,她不会看不出。
她点点头道:“好。”
回到客栈,沈晴微自己处理了伤口——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怕就怕,伤口的毒蔓延全身,药石无医。
她还不想死。
周临言请的医师到时,沈晴微已经几近晕厥。
她一会儿好似在冰水里浸泡,一会儿又仿佛在火海里挣扎,忽冷忽热,气息紊乱。
沈晴微的余光瞥见,医师为她把脉后,对着周临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尽管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但沈晴微还是看见了。
“殿下,借一步说话?”
周临言眼神有些呆滞,听了医师的话,他又扫了一眼沈晴微,转而对医者说道:“先生直说无妨。”
医师说,沈晴微中毒了。
“这毒实在罕见,老朽……”
老先生没继续说下去。
“啪——”
周临言手中的玉盏摔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抱歉——”周临言眼神飘忽不定,却正正好绕开了沈晴微。
他难得惊慌失措,俯下身捡茶盏,头埋得低低的,好像在躲避谁的目光一样。
周临言这般体面的人,现在竟然会这么……惊慌。
沈晴微想起她听到的传闻。
周临言十五岁时曾混入叛军中当眼线,对方用尽酷刑,周临言遍体鳞伤,愣是没有喊过一个“痛”字。
千磨万击,依然坚韧入松,亭亭玉立,临风对雨。
如今受伤的不是他,中毒的不是她,他却肉眼可见的惊慌。
这个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与他的不可置信、不敢接受不同,沈晴微倒是显得淡定很多。
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先生,我大概——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