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觉得顾大人的莅临让整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吗?”
周临言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这个案子疑点重重,与十年前的皋王谋反案巧合太多。我本也只是怀疑,但是见到顾大人以后,我更加确信了。多事之秋,离澈山既然把任务交代给我们,按理就不应该让旁人插手——更何况,顾大人此时本该是大忙人啊。
“所以我猜测,此案真凶极有可能是皋王余党。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猜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自然是不敢下定论的。”
“说的有道理。”周临言点点头,“可是——为什么只把这个猜测告诉我?你不是冲动的性子,我才你也并未对顾望悔说出这些话。可却偏偏敢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我,沈晴微,你想我怎么做?”
要么说周临言擅长玩弄人心。
只言片语间,他就将沈晴微的企图看得一清二楚。
“殿下不妨听完我的猜测。结合容乙书房中的信,我猜,皋王余党本来还要有一番挣扎。但是这几个人选择退出,被视为罪人,因而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同样是隐姓埋名生活十年,但是容乙能够顺利金蝉脱壳,或许是因为他为自己赎罪了——乱党会有新的行动。”
“殿下是不是觉得特别荒唐?我仅仅凭着一点蛛丝马迹捕风捉影,说出来这么一个故事。殿下心思缜密,不相信才是正常的。”
沈晴微苦涩一笑。
“我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唐了。只是,有一种直觉……”
“沈晴微,你要我怎么做?你能把这些话同我说,我很庆幸。但,你一定是有目的的,对吧?说说吧,想做什么?”
“我想求殿下一件事,若日后真相真的如我所言,希望殿下看在我今日直言不讳的份上,我想请殿下替我保一个人。”
周临言抬眸:“谁?”
沈晴微淡然一笑:“如果我的猜测属实,到那一日再告诉殿下吧。”
“沈晴微,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似的。就好像,你从未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丝根根深蒂固的眷恋。这样吧,你答应我,至少在这三年里,你要好好活着,我就答应你替你保全心里牵挂的那个人。”
透过窗子,沈晴微看到太阳渐渐在西边的山头消失。她的心里却多了一丝什么东西,暖暖的,却如同盛夏之阳,让人有些燥热,有些不安,不敢握紧手心,怕只剩下一手的汗。
“殿下在不知道我想保全的那个人是睡得情况下就贸然许诺,不怕引火烧身么?若是我想保全的人是要被株连九族之人呢?”
“我相信你。若真的是你说得那样,只能说明那案子或许有隐情。”
沈晴微嗤笑道:“珩王殿下天真的时候真是让人不忍心骂你。”
真够傻的。他凭什么口口声声相信她?他自以为很了解她么?
真是可笑。
“不过殿下,恕我直言,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别这么相信我。我之前就和殿下说过,殿下狡猾无情,我自私自利,我们真的很适合当同谋啊。”
周临言只是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世上,又有那个人当真是彻头彻尾的纯粹良善之人?倘若真的有,恐怕也不会出现在你我的身边。我们各自身处于不同的漩涡,想要活下去就足够难的了……”
“沈晴微,只要你答应我好好活着,至少这三年。你想保下的人,我会拼上一切努力一试。”
沈晴微摇摇头:“不必了殿下。我反悔了,我会好好活着的,但是那个人,或许不值得我这么做。”
不值得她辜负一个傻子的真心,甚至让他用命作为代价。
更重要的是,善恶终有报。倘若母亲真的不无辜,她没有资格替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原谅。
凡事终究各有各的因果。她不该再妄图干涉的。
即便那个人是她的母亲。
至于生养之恩,三年后,她也会把这条命还给母亲。
只是,她的心口为什么还是像缺了一角似的?
周临言低下头,语气里有一种淡淡的怅然:“总觉得你心里藏了许多事,活得很累。”
沈晴微站在余晖中:“可我想要的明明不多——但却连那些都仿佛是奢望。”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其实回顾过去的十几年,她已经很幸运了。
她自幼身体康健,有练武功的天赋;小时候能陪在母亲身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阿姐;还遇上了宿弥这个伯乐,为她指点迷津。
已经很幸运了啊。
她还是知足的。
“周临言,你也要好好活着啊。”
眼前的人好像有点纳闷,眼睛一眨一眨地问她:“怎么忽然这么说?我这样自私的人,难道会想不开寻死吗?”
沈晴微也眨眨眼:“明枪暗箭,殿下身上流的血就注定了你的处境如履薄冰。我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她根本没往寻死的方向想。
周临言走到沈晴微身旁,和她并肩站在夕阳里:“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沈晴微,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千姿百态的世界吧——不同于京城的血雨腥风和勾心斗角的世界。”
*
第二日一早,沈晴微便去了周围的村里挨家挨户地问消息。
她想要找出还活着的十年前来到此处的人。
没准他们会成为破局的关键——虽然沈晴微也不确定,周边的村子里还有没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