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荻闻道一股血腥味,加上身后之人无声无息,便觉得来者不善,直接抓住肩膀上的手腕,扯着胳膊把人摔了出去。
有重量,有温度,多半是个人。
郑荻用膝盖顶住那个人的后背,想把那人手固住,伸手拉他的胳膊,结果摸了个空。
这个人,缺了一只胳膊。
郑荻这才注意到,身下之人的衣物浸满了鲜血,现在还在往外渗血,估计是被自己摔的。
“我,我……”
身下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是坏人啊——”
这句话带着哭腔,他的身体一颤一颤。
“呜呜呜,我是想找你帮忙啊……”
是真哭了。
郑荻内心虽还有疑虑,但见这人哭得如此伤心,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便移开膝盖,把人扶了起来。
那人立马用袖子擦拭脸上的眼泪与灰尘。
郑荻一直紧惕着他会不会其他动作,一个受了伤的人,大半夜跑到这里,也太奇怪了点。
而且,这个血量正常人真的还能活着吗?
自己现在,除了一条绘了符文的枕巾没有一个可以当作武器的物品。
即使是符文法咒,也是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头脑中,还没有熟悉如何使用。
“对不起,你的伤我带你去找人处理一下吧。”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房间里还有一鬼,面前这人又透着古怪。
郑荻抿着唇,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那人移开袖子,眼中含着某种期待:“不用找人,我就是来找你处理断臂的啊。”
看到他的脸,郑荻的脚微微往后一撤,就如同扎了根似的定在地上,身体僵直,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嘴角微微抽动:“你………”
你是谁,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其实不完全一样,对面这人除去血污,身上是没有和郑荻一样的红纹的。
如果让外人来看,这两个人中挑一个有问题的人,多半也会选择郑荻。
“我是苍,你,的,弟弟?”
苍嘴角轻轻勾起,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带着和善的微笑,眼神清澈,饱含期冀。
郑荻有些不知所措,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想找寻其他人帮助,但不会有其他人的,这里只有他们。
牧阳从没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诚然,牧阳不是每件事都要告诉他,可是这么重要的事……
郑荻晃晃头,让自己回过神来。
对啊,这么重要的事,牧阳不可能不对自己讲的。
苍看着郑荻不仅不开心,反而变得警觉起来,眼中的热切被失落所替代。
“你是不相信我吗?齐哥哥。”
郑荻用指甲划开了指腹上愈合的伤口,努力回忆着脑中的符文,预防同苍打起来。
“这,我失忆了,忘记了很多事。”
不管这人是好是坏,要先安抚住他。
“这样啊。”
苍的表情有再次变得欣喜起来,他轻轻拉过郑荻的手腕,把郑荻的手覆在自己脸上,有些羞涩地笑着:“我当然是你弟弟了,不然咱俩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为什么,因为我是用的你原来的身体啊。
郑荻的手僵硬地覆在上边,苍的皮肤是温热的,是活人的温度。
可是,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身体怎么还是热的呢。
郑荻眼珠一动,废力做出一副面色和善的样子:“确实,你的伤需要处理,我带你去。”
先把他带到牧阳身边,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他。
苍攥紧了郑荻的手腕,放在自己断臂处,“不用,你可以为我处理好。”
断骨扎手,血肉黏腻,郑荻尽力忽视这诡异的触感,无奈道:“可我不是医生,快点跟我走吧,晚了你身体撑不住。”
“不是哦,你会处理,你只是失忆了,哥。”
苍松开郑荻的手,转而伸向郑荻的额头。
“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苍的手就被郑荻拍开,郑荻直接绕过他,把绘制着符文的枕巾丢在了即将破窗而出的鬼魂身上。
枕巾就像盖头一样盖住了那鬼的头,那鬼向后仰去,倒在床上,长得异于常人的胳膊胡乱飞舞着,缠绕在一起,又慢慢分开,手肘从空中拐了个弯,像柳条一样垂下来,试图拿掉头上的枕巾,可手指接触到枕巾的瞬间,猛得抽离,瘫软在床上,整个鬼像上了岸的活鱼,头脚摆动起来,不过没有声音。
凭着月光,郑荻看不清屋内具体的情况,勉强能判断出,那鬼挣扎一会儿,符文失效后,又滚回了床下。
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屋内,对苍只是稍加防范。
说到底,苍这人虽然古怪,但毕竟是掉了一只胳膊的,看他的言行,暂时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也是因此,郑荻没有看见苍看向鬼时那个轻蔑的笑容,那是一种不把万物放在眼里的神情,他可以轻轻松松解决掉那一只鬼,可他没有出手。
郑荻再次回头之时,苍顿时变得楚楚可怜起来,消瘦的身体在夏日夜晚闷热的空气里瑟瑟发抖。
“啊呀,怎么……”
郑荻内心很纠结,按理来说,苍这幅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样子天然就有脆弱的半死不活之感。
可现在,苍的虚弱,苍的颤抖,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站着抖腿的无所事事的青年。
完全勾不起他的同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