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繁的冷漠脸像是会说话:幼稚。
“不能再倒了,再倒肉真掉了。”服务员实在看不下去了,慌忙接过盘子。
程巴黎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尴尬,她仍旧一副明快,掐准时间,在锅里捞出刚刚好的肉:“这个部位最鲜甜,只需要一点蘸料,你尝尝。”
她拿着公筷,原本想夹到对面的碗里。
但一抬眼,目光触上祝星繁,发现她正出神地打量自己。
那双夹着肉的筷子竟然在空中转了弯,鬼使神差地递到了祝星繁嘴边。
一时间,程巴黎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祝星繁见状,意外一怔,然后垂下眼,很自然吃了下去。
“好吃。”
同时,她的思绪被打断。随着接触加深,她总能发现程巴黎新奇又冲突的特质,比如现在,一种令她羡慕渴求的,自我松弛感——随时生出欢喜心的能力,并不在乎外界的干扰。
“你经常来吗?”
“只来过一次。”
程巴黎想了想,补充道:“就是这家店,这个位置。”
两个人闲谈着,说者无心,听者也本该无意。但祝星繁就是感到莫名的温情,继续问:“和朋友吗?”
“自己。”
这倒是出乎意料,祝星繁顿时无言,过了一会,随口含混一句:“看你的吃法,很地道。”
“我妈教我的。”
程巴黎垂着头,祝星繁看不清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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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时间还早。
走在街上,程巴黎想起附近有栋大厦,顶楼是沨城有名的夜景观赏台。
“看夜景?”祝星繁看了眼灰蒙蒙的冬夜,对这些小女生的把戏很不屑,但转念一想,“告诉我你的法语名,就陪你去。”
晕。
程巴黎恨不得扶额。
还想着这事呢?
“上去就告诉你。”
“幼稚。”
“祝总,你真的有25岁吗?”
“你话太多了。”
“祝总……”
“下班了,叫名字。”
“……”
径直来到大厦顶楼,由于不是休息日,偌大的观赏厅人不多,她们选了一面相对安静的落地窗前。
程巴黎忽然发出模糊的声音。
祝星繁没听清楚:“嗯?”
“Elya,我的法语名。”
祝星繁跟着重复了一遍,结果程巴黎很吃惊,竟然完全不在调上。
接连又教了几次,依然找不到调。
说祝星繁脸皮厚吧,居然还要求程巴黎再教她一些单词。
说她薄吧,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敢提曾经学过法语。小时候跟着老师学了一个星期,26个字母还念不下来。为此老师很受挫,转头就和祝厚德吐苦水:您家孩子我是教不了了,您也想开点,这人啊,某些方面的天赋太强,其他的也许就不太……呃,不太均匀。
很快,程巴黎就和素未谋面的老师共情了——祝星繁是真笨啊。
可惜了这么张扬的脸。
“不是蹦竹,也不是笨猪,”程巴黎放慢语速,“Bon~jour,跟我念一遍。”
祝星繁努力纠正发音,又念一次。
程巴黎叹了口气。
“还不对吗?以前去法国旅行时,很多人夸我的法语呢。”
“你也信?大蠢的中文也没少被夸。况且……”
祝星繁一挑眉,示意程巴黎说下去。
“况且,你还不如大蠢。”
“哦?”祝星繁一副“少PUA我”的表情,“那是你教得不好,能不能挑一些浪漫的,美丽的词。”
程巴黎脑中条件反射地跳出父母对她说过最多的话。
对她来说,那便是最浪漫,最美丽的。
她逐个音节教给祝星繁。
“惹黛……”祝星繁结结巴巴,“么,切梨。”
Je t’aime, chérie.
Je t’aime, chérie.
祝星繁又试着念了一次。
发音越来越标准。
受到鼓励,她把先后学到的几个词串读起来:“Bonjour……Elya……Chérie, Je t’aime.”
窗外的夜景,每一处都在竞相盛放璀璨。
在这喧闹又寂寥之中,一扇玻璃,劈开两个世界。
一股紊乱,袭中程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