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巴黎整个人笼罩着病态的脆弱,双手颤巍巍接过药碗,埋头小啜了一口。
祝星繁见状呼吸一滞,像预感到什么,几乎在程巴黎受到味觉酷刑下意识就要吐出汤药时,同样是下意识,伸出手,温润修长的手指擦过程巴黎的唇角,用轻柔的力道拭去溢出的药液。
由于发烧,程巴黎的肌肤有些烫手,以至于祝星繁凝滞的动作,在指尖感受到灼热后才果断收了回来。
手指慢慢垂下,上面沾染的药渍已经干枯,但唇瓣留下的温度和柔软触感迟迟未退。
一股电流自指尖唇瓣而出,蔓延,不断向各自的躯体深处流淌,顿时劈开两份真空的心绪。程巴黎口中的苦味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她抿了抿唇,转而将药机械地咽了下去。
“唔……”祝星繁目光变得闪躲细碎,觉得该说点什么,“喝不下去就不要喝了——”
还没等她话说完,程巴黎一口气闷掉了整碗药。
近乎自虐的苦味也没压下心头涌起的热火,程巴黎本就不清朗的大脑,因为祝星繁突然的举动而更加混乱,嘴里的苦涩还在疯狂搅动,正当不知所措,那只混乱源头的“刽子手”又伸了过来。
不过这次理由正当——手上多了只玻璃杯,程巴黎却视而不见,满眼都是“刽子手”。她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祝星繁的手,肌肤瓷白水润,手背骨感,而用来游走黑白琴键的修长手指,到底没有浪费它天生细腻的美。
祝星繁见程巴黎一直垂头不吭声,把柠檬水往前又送了送:“药很苦,喝了它缓一缓。”
还是不动。
祝星繁不禁再次紧张,把柠檬水慌乱向床头柜一推,有些霸道又小心翼翼抚上程巴黎的额头,顺着她的力道,程巴黎仰起头,自下而上满眼全是祝星繁——她不自觉蹙起的眉,长睫微微轻颤,流出的忧色连红唇都染了几分。
“还是这么烫!”那双饱满旖旎的唇瓣急切地说,“退烧怎么能用汤药呢?我带你去医院。”
两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僵持着,祝星繁半跪在床上,放眼模糊一看,程巴黎的脸被她居高临下捧进手里,垂落下来的发梢也不安分,来回划过程巴黎滚烫的肌肤。
“好。”程巴黎垂着一双浓睫,温顺颔首,似一只乞怜的猫。
她并不是不相信安拾初的药,而是,一股魔力忽然而至——鬼使神差的,渴望又着迷于祝星繁的相伴。
时隔几个月,再次靠近市医院的发热门诊,送她前来的依旧是当初的人。面对同样的情境和人,程巴黎还没来得及恍惚,便被祝星繁扶下了车。
这一路上,她明显能感觉到祝星繁的贴心,把车开得温柔含蓄,就连刹车的力道都变轻缓了,生怕给她这个病号再增添不适。
“过来。”四下阒寂,祝星繁澄净的声线响起,为夜色荡开细细波纹。落在程巴黎耳中,还多了几分真假难辨的强势。
夜晚的湿气重,为星光满布的夜空铺了一层朦胧,也洇润了祝星繁颀长纤瘦的身姿,那轮美轮美奂的面庞,和夜空的明月交相辉映。
程巴黎听话地走上前,祝星繁同时伸出手,凝住,毋庸置疑的等她来牵……
滚烫的心口滋啦又燃起一把热火,可就在程巴黎迟疑的片刻,祝星繁先一步打破她的踌躇,揽上她的手臂,带她走进发热门诊大厅。
虽是半夜,但候诊区的人并不少,一片病恹恹的气场。
经过值班护士简单问诊后,祝星繁将程巴黎安顿在相对安静的角落座位,独自排队挂号。她们自然不知道,几乎从进门开始,便有一道视线紧紧锁住了她们。
“这半夜三更的,一对对全炸出来了。”一个中性打扮的短发女孩说道,眼睛仍在打量两个目标。“我看你是姬眼看人弯,看谁谁不直。”身侧的女孩一副倦态,长发凌乱,额上的退热贴尤其显眼,靠在她肩头虚弱地回应。
“呵呵,”短发女孩掏出包里的炭笔和速写本,“可以说我不懂画画,但不能说我不懂辨姬。”
祝星繁从窗口接过挂号单,一并还有程巴黎的证件——一本法国护照。
她盯着手里的护照微微出怔,此时,从知道有程巴黎这个人的存在开始,相随而来的困惑再次涌起——对于程巴黎的来历,过往,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隔着迷障,绝非HR发来几张冷冰冰的简历可以说得清。
即使相处了有段时间,这种感觉也没有挥去。
哪怕只是简单的生日星座,都足够引起她的警觉。
想到这,祝星繁冲动地翻开护照,快速扫看出生日期:01.06.2000。
但左边的证件照更吸睛,照片上的程巴黎素颜,偏浓系的立体五官清透干净,比本人看起来更柔弱。很像第一次见她时的感觉,如一汪……魅惑的泉。
“请问好了吗?”身后传来催促声,祝星繁回过神,忙合上护照,让出窗口的位置。转过身便一眼看到独在角落的程巴黎,看得出来,她在尽力端坐着,像颗摇摇欲坠的断根草,随时会倾倒。
祝星繁登时有些自责,为那些无端的揣测,也为偷看证件的举动。
“累不累?”祝星繁挨着程巴黎坐下来,候诊的人大多两两一坐,呈依偎态。祝星繁没多想,有样学样,轻轻揽过程巴黎,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稍微等一会,很快到我们了。”
“没关系,我不累。”程巴黎说话有气无力,但话音落了一阵,也没见她言行一致的“保持距离”,反而调整了下依偎姿势,安然自若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