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神棍踩着满地银霜回到住处，道袍下摆沾着几片枯黄的叶，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云絮上。

他推门而入，昏黄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他一眼便看见秦鸣手腕内侧那抹蜿蜒如蛇的黑色印记。他眼尾微微发颤，眼神瞬间变得迷离，口中神神叨叨地念道，“这都是命，哈哈哈哈……”

秦鸣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他面上赔着笑，声音有些发颤，“什么命不命的，大半夜的别吓人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瘆得慌。” 说着，他往旁边挪了挪，轮椅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白神棍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反复敲击。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秦鸣，“不是你的命，是堂主的命数，又没有逃过去，我都说了无数次，命就是命，他偏偏不信。”

秦鸣眸光微闪，袖袍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额头也冒出了一层细汗。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子会有什么灾祸降临？”

白神棍食指微曲托于下颌，摇头晃脑一番，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一片复杂的神色，“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这一分二，二分四。堂主拿着的可就是最大的那一份了。”

“你是说这个诅咒，我跟秦鸣各自承受了四分之一，丐子承受了二分之一？” 燕临溪随意地坐在院中的巨石上，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斑驳的光影随着他晃荡的双腿轻轻摇曳，显得漫不经心。

白神棍故作高深地轻叹口气，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哎呀呀，这影响嘛……”

燕临溪突然跳下巨石，反手从腰间拔出匕首，一脚踹向白神棍的小腿，力道极狠。白神棍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下一秒寒光一闪，匕首已经抵住了白神棍的喉结。

燕临溪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说。”

白神棍面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眉梢微微皱起，烛火下喉结在匕首尖下轻轻滚动，“小友何必如此动粗，只是那个鬼修能感知诅咒，自然会向最浓郁的地方去。”

“所以那个鬼修不会来找我。” 燕临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匕首却依旧抵在那里，没有丝毫放松。

“本来是一半一半的概率，这下真应了天命。” 白神棍一只手指抵着匕首，另一只手落在燕临溪握着匕首的手上。

“什么天命？” 燕临溪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信，却终于收起了匕首。他转身看见秦鸣因为自己掏出匕首而激动地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伸手轻轻一推，秦鸣猝不及防，摔回轮椅，轮椅滑轮在地面上发出 “吱呀” 一声。

燕临溪挑眉道，“瘫子，就不要站起来了。”

白神棍见好友被推倒，眉峰紧紧皱起，却很快压下情绪，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小友若是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何必牵扯旁人？”

秦鸣也没有再站起来，坐在轮椅上安慰白神棍，“算了，算了，迁怒而已。”

燕临溪没有再管他们两个，再次尽职尽责地在人族与魔族交界的地方晃悠，充当诱饵的身份。

白神棍看着燕临溪走出院子的身影，面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他走到秦鸣身边，蹲下身，轻轻掸去他身上的灰尘，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和不满，“你又何必逆来顺受！”

秦鸣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望向院子的方向，抬起手，指了指院子。

白神棍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任劳任怨的神情，走上前去，双手握住轮椅的把手。轮椅在地面上缓缓滚动，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 “沙沙” 的声响。

他推着秦鸣向院子里走去，好友想晒月亮，就让他晒吧。

第二天辰时三刻，燕临溪踩着青石板路独行，晨雾未散，檐角滴落的露水打在他肩头。街道两旁的木门半掩着，斑驳的朱漆剥落，几家商铺的幌子在风中无力地晃荡，空荡荡的街巷里只有三两行人，脚步匆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满是戒备的人族、魔族和妖族。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符，温润的触感传来，燕临溪忽然在巷口停下。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族修士手按剑柄，妖族商贩缩在檐下，瞳孔泛着警惕的竖纹。这些目光像无形的网，让他胸口发闷。在这充满矛盾和冲突的环境下，他好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指腹划过玉符表面的云纹，他低声开口，尾音被晨雾浸得发涩，“我融入不了他们。”

是在向远方的人倾诉着自己的心声。

玉符几乎是立刻震动起来，丐子惯常的懒洋洋腔调却带着几分生硬，“那就去更广阔的天地寻找同伴。”

燕临溪指尖一颤，垂眼盯着玉符表面荡开的水纹状光痕，对面不是丐子，他缓缓说出一个试探，“楼主？”

“嗯。” 单音节的回应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玉符的光突然亮了些。

“丐子的玉符在你身上，那我怎么找他？” 他忽然站直身子，往没人的地方挪动。

“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玉符传来的震动轻得像一声叹息，燕临溪盯着街角石狮子上剥落的朱砂，忽然觉得这回答像块冰碴子塞进领口。他指尖一用力，玉符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这些疯子，通讯断开，玉符的光骤然暗下去。燕临溪将它甩进腰间荷包，荷包上是丐子闲着无聊时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看上去就是耍着好玩，丢给他当废物利用了。

“血影楼人人都不正常。” 他对着石狮子龇牙，明明早该习惯他们这种把人当棋子的样子，可胸口还是像堵了团湿棉花。

阳光斜斜切过巷口，他忽然顿住脚步，望着街角包子铺升腾的热气，后颈蓦地泛起凉意：按理说，他怀揣着魔族少主的伴生灵玉，早该被各方势力盯上，可这几日的平静，就像暴雨前的闷雷，迟迟不落。

他又把玉符摸了出来，紧紧盯着玉符上渐渐浮现的光纹，他问了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丐子为什么要抢这个灵玉？”

“单纯看魔族少主喜欢这块灵玉，就忍不住动手了吧。” 光纹聚成楼主的字迹，生硬得像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