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又能和季容屿一起睡觉了。
路新炀很腻歪的在床上翻了两个滚,把整张脸都埋进季容屿的枕头上深深嗅闻,好香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好闻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季容屿看不下去了,站在床边抓着他的脚踝往外拖:“你给我下来,天气那么暖和了你睡沙发就行,我给你多拿两床被子。”
“不要!”路新炀紧紧抱住他的枕头,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就睡床!有本事你把我连床一起扔出去!”
路新炀已经决定要鸠占鹊巢,他占得那么严实,鹊不能把他撬出来,鹊心里甚至也有点舍不得。
季容屿使劲甩掉那条主动往他手里钻的腿,难得一副泄气样地坐在电脑椅上,没事找事地梳了会儿头。他那头发刚洗完几分钟就干了,哪有什么好梳的。
“季容屿……”路新炀在后面叫魂一样地叫,“来啊,你怎么不上床睡觉啊,是想睡沙发吗?”
“闭嘴。”季容屿关掉顶灯,慢吞吞地爬上床,路新炀歪着脑袋看他,又说:“怎么眼镜也还戴着。”
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帮他摘了。
路新炀知道他的视力其实没什么问题,顶多就二百来度,除了要出门去陌生的地方或者见陌生人会戴眼镜,也就在家用电脑时会戴个防蓝光护目镜。
季容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连眼镜都忘了摘,他半低着头,双脚仍然踩在地板上,认真思考起了今晚要不真去沙发上凑合一宿算了。
“喂。”路新炀板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使了点劲儿想把人放倒在床上,季容屿确实也躺下了,但他的脑袋还偏在旁边,两眼只顾盯着前面的衣柜柜门。
这样看起来他俩简直就像闹矛盾的小夫妻俩。
路新炀柔情蜜意地贴上来,近得眼睫毛都能挨上季容屿的头发丝:“你困了吗?困了就晚安咯,但是如果你想夜谈的话,我也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季容屿还不吭声。
那不是更像了。
路新炀依旧是那个趴在枕头上的姿势,房间昏昧幽暗,他说话的声音也放得很低很低。
“你那天走之前都没和我们说一声,后来村长他们摘了好多槐花做槐花糖给你当礼物,本来也想亲手送给你的,没办法只能让我转送了。”
那瓶路新炀捂在包里背回来的槐花糖,现在就静静地放在书桌上,季容屿尝过了,味道特别香甜。
“你也没留村长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们后来问我要了,但我猜他们也不会主动打扰你,还有小椰他们,他们没有手机,不过我把村长家的地址记住了,要给他们写信还是很方便的。”
季容屿伸手推了他一下,终于轻开尊口:“你是自己记住的吗,你明明是在我的本子上记住了。”
“对,那天早上你走了我才想起来,我写的名单也被你带走了。”路新炀笑了一声。
“我现在撕下来给你?”
“别啊,”路新炀说,“撕了容易弄丢的,你先帮我保管嘛。反正我是真记住了,我发现我的记性还是很经得起挑战的,不写下来也行。不信我背给你听?”
然后他当真背了起来,剧组的同事就不用提了,那些小孩们的名字果然也记得清清楚楚:“平兰,胖洪,金秀……小椰,妞宝,琴香,哦对,还有露露。”
“露露?”季容屿完全想不起来村里有哪个小孩叫这个名字,“露露是谁?”
“露露你都忘记了啊,”路新炀说,“就是那条狗啊,就是我们刚到景区门口碰见的那个,抛头露蛋的那条。它虽然不是群演,但我们多少也有点缘分,还是记下来吧。”
季容屿仍然看着衣柜,想了想说:“我以为像它这样的狗,一般都取名叫旺财。”
“哦,是吗?”路新炀顿了一下,又说,“你猜露露现在睡觉了没?”
季容屿恢复了他的沉默,不过他感觉夜晚的温度还是有些偏低,两腿就这么扔在外面也很不舒服,所以他终于挪动起来,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摆上床了。
他扯过被单盖在肚子上,脑袋压着那个原本是留给路新炀的枕头,而路新炀没顾上调整姿势,还是歪歪斜斜地挂在他旁边,一张嘴也还在絮叨个不停。
像是要把季容屿提前离场错过的那些种种都说给他听。
“今天早上剧组杀青,真的好多人啊,导演说凡是有戏份的能叫的都叫回来了,很多演员的粉丝也来了,哦,还有花钱请来的粉丝,那些给我送定妆海报让我签名的粉丝就是花了钱的,可敬业了,还给我鞠躬呢。”
路新炀睡没睡相,很奢侈地占了大半张床上,但偏偏要把自己那张脸卡在季容屿的胳肢窝下,季容屿不得不将胳膊再往旁边挪开一点,顺势将目光下探,摩挲他起伏的眼窝和鼻梁。
在这么昏暗的光线里,脸上涂抹着大片大片的阴影,可路新炀也还是很好看的……好看到让人想一脚踹扁他那张帅脸。
季容屿在心里仔细一番思忖,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再等一会,不用太久,他相信路新炀就再也不用买粉丝了,会有非常非常多的人被吸引过来,主动地喜爱他。
而到了那时,路新炀身边聚拢的每一束灯光都将是金子铸的。
季容屿仿佛又一次站在了云图酒店门口,看见珠围翠绕的舞台上托举着很多闪耀的人像,可他不知道那种地方的人在脱下一身酒气后,还愿不愿意花时间去千里迢迢地为别人带回一罐小山村里的槐花糖。
路新炀生日的那个夜晚,院子里高大的槐树花满枝头,吹来的风都是香的,村长把家中所有的凳子都搬了出来,自己穿一双长筒胶靴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几个小孩将烧了半截的蜡烛插在自己分得的那块小蛋糕上,借这点烛光偷偷许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
那么,路新炀的生日愿望又是什么呢?季容屿将这个谜题抛出去再接回来,反复好多次,一时半会都撒不开手。
“听说这样的活动以后还有不少呢,什么路演啊,访谈啊,甚至广告和综艺拍摄,都有,”路新炀说,“到时候你也会来吗?”
“我?去干什么?给你送海报,还是给你鞠躬?”
“如果你很喜欢这种仪式感的话,换我给你鞠躬也行啊,”路新炀一边开玩笑,一边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期待,“反正我不想到时候大家都来了,你又不在……你是我们的编剧啊。”
季容屿说:“工作而已,工作结束我就该走了,我从不自费加班。”
“不加班,你就当是陪我一起去呗,我不是你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了吗?”
“不好说,你顶多算是比汗毛重要一点。”
路新炀的手抓了一下季容屿的睡衣,又很快地放开了,他说:“那为什么你回家以后也不再主动找我了啊?和我聊天也是加班吗?”
季容屿心头一紧,然而路新炀似乎并不打算要他一个回答,一口气往下说去:“晚上常姐给我打电话,给我讲了一下后面的行程安排,我觉得……很忙,还以为拍完戏就能跟你多玩几天了,怎么马上就又要走呢。”
这些哪里还用他说,季容屿早就知道了。
季容屿左右权衡了一下,觉得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还是不要带着恶劣的情绪睡觉为好,所以他重新坐起身来,预备跟路新炀仔细掰扯掰扯,请他以后都少一点乱七八糟的“自以为”,更不要随随便便去别人家里睡觉。
但等他打好一摞腹稿,箭在弦上,却发现屋里彻底安静了,身旁的呼吸声平缓均匀。
季容屿叫他一声 :“路新炀?”
路新炀还保持着那个半趴半蜷的姿势,季容屿小心地拍拍他的脑袋,又扣着他的两个肩膀往上拖,见他老老实实地被自己拖动,才确信他已经睡着了。
季容屿把他拉扯到跟自己平行的位置,路新炀皮肤的温度高得很明显,但他还是给路新炀盖上了被子,又往他毛绒绒的脑袋下面塞了个枕头。
然后季容屿摸出手机,先看了看下午的两条通话记录,再点开刻意忽视了很久的剧组工作群。
他往上翻翻页,找到了剧组的行程安排,是从前天就开始连轴转地拍戏,昨晚通宵赶车,大巴转飞机坐了十多个小时回到市区,再拍一场杀青戏。
路新炀少说也有整三天没怎么休息了,难怪一闭眼就睡得那么沉。
季容屿叹着气钻进被窝里,路新炀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一下就把他包裹住了,他的坏情绪被降服得烟消云散,而这人的体温似乎还额外附带催眠效果,季容屿很快也犯起困来。
只是快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想到,往后的天气越来越热了,他差不多也该往冰箱里塞个几百块钱的冷饮了。
第二天,无所事事。
路新炀睡得饱饱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季容屿恰好正从门外往房间里看,两人视线相对,季容屿很冷淡地说了一句:“还知道醒啊,我以为你要睡到下个世纪呢。”
“几点了?”路新炀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眉毛。
“十点多了。”季容屿说完就走。
路新炀趴在床上又眯瞪了一会儿,他先是脸朝下抱住季容屿的枕头,接着再翻身把枕头横放在肚子上,抡腿甩胳膊地游起了旱泳。
他真是很久没去游泳了,之前在小山村下水的那次……不提也罢,路新炀心想,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问季容屿要不要一起去游泳吧。
在床上“游”到微微出汗了,路新炀才终于舍得爬起来,卷起被子准备带出去晾晒。季容屿恰好又一次经过房门口,见状不作声地跟着他,看他很有主人架势地去阳台搭好晾晒架,把被子铺上去弄平整了,拍拍屁股又要往房间里钻。
季容屿冷不丁开口:“你早点不吃了?”
“啊,你还给我留了早点吗?”路新炀惊讶道,“我以为要等着吃中午饭了。”
季容屿不再回答,只用冷淡的目光把他撵到了桌边。
桌上摆着一份全麦面包托底的椰香咖喱沙茶牛排三明治,已经放冷了,路新炀懒得再去加热,幸好是三明治,冷着也好吃。
他小心地拿起一半,牛排上的彩椒虾仁和小番茄微微晃动,色香味俱全地晃进了他嘴里,路新炀一口接一口,三两下就风卷残云的光盘了。
吃完早餐,他从玻璃茶壶中倒出两杯柠檬水,一杯给了坐在窗边敲打电脑的季容屿,另一杯拿在手里,边喝边倒退着往后走,直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晴朗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柔软的双层窗帘拂过地上的光斑微微晃动,真好,太好了,哪里都好!路新炀舒舒服服地想,真希望能把这完美的一天重复过上一万遍!
但一万遍属实没可能,所以路新炀只好自己多珍惜一点,手里那杯柠檬水喝了一个小时还没喝完。
季容屿没叫他续杯,他就待在沙发上动也不动,酸酸甜甜地赖到了下一个饭点,等季容屿的工作告一段落,放开电脑站起来伸懒腰,路新炀也有样学样地照做,起来拉扯拉扯自己的胳膊腿儿。
“中午想吃什么?”季容屿问。
“都行啊,你怎么做我怎么吃,”路新炀跃跃欲试道,“要准备什么你说一声,我来给你备菜。”
“你会?”连焯水后的鸡爪都不知道要拿冷水冲洗的人,季容屿对他可一点都不放心。
“我看了很多别人做菜的教程,还收藏了菜谱,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不信你用我试试!”
行,那就试试。
季光惠今天出门了,他和他熟悉的那帮老头出去搞AA制聚餐,要下午才回来,现在家里就路新炀和季容屿两个人,午餐就简略地弄了一些,路新炀负责洗菜切菜,切得丑了点,但该怎么吃还怎么吃。
饭后,路新炀连围裙都没摘就去收拾桌子、洗碗、擦灶台,季容屿搂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路过,看见他卷到肩膀的袖子下露出结实的胳膊,舒展的肌肉线条微微起伏。
很快,路新炀收拾好厨房,也跟着去阳台一起晾衣服,他俩晒好衣服就站在原地,顺便把自己也晒了。
阳台上没什么杂物,只一个小笼子里关着黑点和没点,季光惠每天都把它们打扫得很干净,路新炀闲不住,绕回厨房去拿了点菜叶子喂鸡,然后就在这阳台上走来走去,还一边走一边练蹲起。
季容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金灿灿的明暗分界线慢慢朝屋子里移动着,感觉晒够了,季容屿退回客厅,路新炀随后就跟上来,用他的胳膊去撞季容屿:“我好热哦,你看,你看啊,被烫到了没?”
季容屿到洗手台前洗了个手,洗完就把冷水全擦在他胳膊上,路新炀怕痒的又躲又笑,想原模原样地报答回去,但季容屿已经大步走到窗边,一本正经地捧起电脑工作了,压根不给他机会。
“唉,我好羡慕你,”路新炀说,“你有那么多做不完的工作,我就没有了,我好无聊。”
季容屿头也不抬:“那你也去加班?”
“不去,加班更无聊,”路新炀说,“但我不加班的话,现在还能干嘛呢?”
“那你躺在沙发上继续释放二氧化碳吧,”季容屿说,“你比较擅长这个。”
路新炀就伸出两只手把他的头发全部搓乱,搓到季容屿抬头瞪他了才心满意足地撒手。
确实是无聊啊,路新炀又开始在客厅里啰啰嗦嗦地走来走去,走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件他能干的事情,于是他拿起手机发朋友圈:【放假的一天!!哈哈!我!好!幸!福!】
注:该朋友圈已屏蔽老爸、老妈和老叔。
这条美丽的心情状态刚发出去,消息灵通的朋友就来找他出去玩了。
老群:【放假了那一块去游泳馆吧,毕业后都好久没见你小子了,你在哪上班?】
路新炀随手回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