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见怪不怪,沈梦阳对沈学的存在并不害怕,甚至引以为友,还为其取名为沈学,取字书海。意为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之意。
她们相伴几十年,既是朋友,也是亲人,沈梦阳一遭落难,知道她身为林相党羽,绝不会落个好下场,但也因为这次牵扯甚广的缘故,朝中政敌反而不会轻易牵连子嗣。
于是,沈梦阳对沈学和沈熹之间相互托付,就是想让她最重要的两个存在可以在她死后相互扶持相互安慰,最后走出阴霾。
在沈熹上任春照县令不到一个月,沈梦阳在被贬途中遭到山匪抢劫,被一刀毙命。
消息传来,沈熹大病,是沈学施展画纸之术,幻化成沈熹模样处理公务,这才没有被上官抓到错处,罢免官职。
后来沈熹虽然仍伤感于母亲的死亡,但在沈学天天念叨着各种公务各种案件,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处理这些事情。
沈熹擅长刑名,稍微振作起来之后,就开始清理以往堆积起来的沉案旧案,如此三年过去,在春照县也渐渐有了名望。
但是她的行为还是得罪了不少人,毕竟这些旧案能被上任县令堆积在那里吃灰,就代表这些案子很难办。
如果是找不到凶手或抓不到凶手也就罢了,关键是有些案子明知道是谁做下的,却不能将凶手抓回县衙正法。
为什么呢?很简单,春照县能犯罪但还没有被处置的,都是些有靠山或是本身就有钱有势,沈熹这番动作,自然是死死的得罪了这些人。
原本呢,民不跟官斗,这些人最多暗中使计把沈熹给排挤走,或许某些人在最后时刻会买凶杀人,但那也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但是,出意外了。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疫,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沈学顿住,陈法慧连忙追问。
只是巴掌大小的人,但皱起的眉毛却让那张脸显得沧桑无比,她眼中的情绪介乎痛恨与后悔之间,显然,这其中还有她的事情。
杨昭明:“具我所知,当年的瘟疫,是从水中先开始的?”
沈学沉痛的点头:“当年,我见不晦苦恼于春照县地处偏僻,不能致富,便向她提议,或许可以将黑河利用起来。”
韩姚想让韩家成为春照县的第一,所以她对春照县的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而像这样有关经济的前因,她自然是知道的:
“春照县现在有好几个码头,最大的码头供来来往往的商船停靠,可以说,春照县如今的富裕,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这些码头。我记得好像听过,在二十年前,黑河中好像有吃人的鼍精?所以虽然黑河中鱼虾不少,但却少有人当渔民,多是些日子过不下去的,才会赌命去黑河中找吃食,而这样的人,往往十有八九都会葬身鼍口。后来还是县令请了真武观的真人,这才顺利除妖,这个码头,才因此建立起来。所以后来春照县才会因此富裕起来,春照的百姓也是心存感激。”
“那你们知道,这个故事中说的这个县令究竟是谁吗?”沈学却问了一个这样奇怪的问题。
韩嫖毫不犹豫:“当然是钱县令了,毕竟春照县是在她的带领下才富裕起来的,至于沈县令,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承认她确实是个好官,但是,有关她是引发二十年前瘟疫的罪魁祸首的传言至今仍在春照县中流传,所以,她在人们口中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又怎么可能……”
她的叙述渐渐的慢了下来,眼中是恍然和难以置信。显然她想明白了沈学问这句话的意思。
韩姚问出了姐姐没有说出口的问题:“你的意思是,故事中的县令,其实是沈县令?”
沈学冷冷一笑:“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当年沈学同沈熹一起规划如何发展春照县,想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于是第一时间拜访了据说对人类比较友好的春照山山主,但是那野猪精山主虽然允许猎户和赶山客去往山中采集药材,甚至有时候还会下山来为供奉牠的村民们调理地气,让庄稼丰收。
但是,就算是这样对人类比较友善的山主,牠仍不愿意让人类过度探索春照山,简单的来说,牠不吃沈熹那一套,因为很简单,这番操作之后,得利的只有人类,那么春照山中的精怪们呢?
初战受挫,沈熹总结经验,然后将目光放在了黑河上面。
韩嫖冲妹妹挤眉弄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这不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吗?
韩姚却没有理姐姐的怪样,对她来说,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硬碰硬才是稀少罕见,而且要是放在她身上,如果欺之以方可以达成目的,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不过她也知道姐姐虽然在商业领域颇有天赋,但却还是心怀赤诚,所以她拍了拍姐姐的手,示意她继续听沈学的话。
春照县是江都郡的一个下属县,而长风江流经整个江都郡,黑河则是长风江的一条支流。只要在黑河建立码头,那么,就相当于打通了整个江都郡。
水运工程一旦建好,那么商业也会繁华起来。
所以,在打定主意要建设水运之后,沈熹就决定要把黑河中的鼍精除去。
虽然这鼍精只吃下水之人,不会上岸作祟,但是比起春照山中不杀人反而帮助人类的野猪精山主,这妨碍春照县进步又不是善茬的鼍精,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宇朝对于境内该剿灭的恶妖,是特意拨了款的,即便是沈熹这样因为长辈遭到厌弃的小官,也是可以申请这些钱款的,只是使用这笔钱款,最后成果也必须上缴一部分。
沈熹得了拨款,于是找到了真武观,想要请一位专业人士来处理此事。
真武观是大宇朝有名的有道仙山,同皇室的关系也比其她门派要近很多,于是大宇朝的大多捉妖除妖之事,都被托付给了真武观。
沈熹请来的道长果然不负她真武观的名号,将黑河之中的鼍精都杀得一干二净。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就应该是沈熹组织人手建成码头,然后商业大兴。
真武观道长杀死鼍精之后,就带着报酬离开了,至于该上缴的一部分战利品,沈熹很识趣的将鼍精最精华的皮甲交了上去。她是亲自去上交的,一来一回,一个月而已。等她回来,事情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一个疯子的话为之后的血色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