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嗓子说得响亮,比起先前在怀临府衙里纵马时也丝毫不落下风,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气势。
小鹰回应了她一声长长的嘶鸣,然后就驮着她,骤然飞奔起来。
已经丑时的怀临府,每条街道看起来都静得瘆人。
她纵马疾驰的身影飞快地穿梭于黑暗与月光之中,人如魅影,但小鹰的马蹄声其实非常明显。
她选择了从西门离开。
理由也很简单,怀临府的南门与北门更为宽敞,通常由重兵把守,一个通往连接京城的官道,另一个则连接前往禹州、安陆的官道。
而自从经历过合岐山上的种种,她就不想再走官道了。
她不是没想过,若说“抓捕逃犯”而进行的戒严,韩至但凡有点脑子,都会反其道而行之,比如,加强西门与东门的守卫。
但,她懒得和韩至“斗智”,对她而言,“斗勇”完全足够了。哪怕韩至本人守在西门,照样拦不住她。
无非是多费一些工夫。
并且,她毕竟是易容过的,韩至对她的防备未必就那么强,最多把她当成心里有鬼,想连夜逃出怀临的可疑之人。
可骑着小鹰路过清早的那条街道时,越知初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名状似疯癫的女子。
这怀临府……看起来还藏着不少秘密。
不,应该说,姬氏统治的这个天下,到处都是百姓不见天日的“疾苦”。
她这一路,从沧州到禹州,从禹州到怀临,路上途径的每个地方,见到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生活的艰难。
哪怕是李老三那样的,热心而良善的人,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欲望的人,明明愿意靠着卖力气给自己谋一份正经差事,却仍然活得如履薄冰。
她要去京城。
她有太多疑惑,一定要亲口问问那位……九五之尊。
小鹰的速度出奇的快,她眨眼间便接近了西门。
怀临的东门与西门,都属于偏门,平日里甚至不对百姓开放,只供朝廷调度兵马,或传令使通行,或偶尔遭遇天灾时,作为疏散人群、紧急避险的通道。
夜色虽浓,此时月亮却已经快要西沉,来自东方的日光,不久之后就会慢慢铺向大地。
她只拉住缰绳停下了片刻,而后深吸一口气,俯身对小鹰轻语:“小鹰,我们要冲过去了。如果可以,能不与人纠缠,就少作纠缠。我会尽快解决所有拦路的障碍,你只管奔跑。若我下了马,你也不能停,要相信,我会追上你。”
说完,她微微直起身,轻轻一拍小鹰的屁股,“走!”
其实她知道,她说的话,小鹰未必全都能听懂。毕竟它虽然聪慧又机敏,毕竟只是一匹马。和她的默契,也一定比不上它真正的主人赫连瑾。
可这一路上的相处,她对小鹰的信心,也不知不觉间变得很高,她相信,既然在怀临府小鹰能带着她和楚明玉突围,在西门,它也一定可以。
小鹰稍微踢了踢后腿之后,果然就像离弦的箭,再次飞奔了出去。
身后扬起的尘土,伴随着越知初那身长裙,飘扬着在夜色下,朝西门火速迈进。
门当然是关着的,可越往门下靠近,越知初反而愈发疑惑地发现——
西门口,竟然空空如也!
一个守卫……也没有?
她疑惑而警觉地往四处观察,试图找到韩至在这里布下的埋伏。
“戒严”虽然有可能是他用来唬楚明玉的话,但即便没有戒严,一府的城门,绝无可能无人把守,哪怕只是个,相对狭小的偏门。
她便打起了更多的精神,一边前进,一边腾出右手,缓缓抽出腰间的软剑。
“嘶——嘶——”
小鹰忽然抬起前蹄,一边嘶鸣,一边焦躁地甩起了头。
“小鹰,小鹰别怕,我在。”
越知初低声安抚急躁的小鹰,她知道这是小鹰感知到附近有人的意思,动物的感官有时候甚至比人的更敏锐。
可是,以她的功力,即便有了小鹰的提醒,她竟然迟迟没有发现附近的异常。
有埋伏。
无论她如何催促,小鹰都不肯再往前走,已经足够说明这一点。
可是,是谁的埋伏?
怀临卫司……还有这样的高手?
可如果真有,先前为何没出现在府衙,直接“拿下”楚明玉?
韩至想抓楚明玉的心,应该是不惜一切也要做到的。
那可是杀人无数的女魔头,拿下她,韩至的官运可就一片坦途了。
虽然一时想不通,也不知人在何处要怎样应对,虽然还有不少顾虑,越知初仍然警惕地留在了原地,并用手里的软剑,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事已至此,无论来者是谁,是朝廷鹰犬或江湖中人,她也只能与之一战了。
反正,今日,她是一定要走的。
可她就那样等了半晌,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附近,仍然只有秋风吹过的声响。
内力,感知不到。
眼睛,也没见到人影。
如果真的有人在附近……能如此完美避开越知初的感知,这样深厚的功力,据她已知的情报,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而如果不是她早已熟知的那几个,难道,还有什么神秘高手,也藏在怀临府,还投靠了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