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一张，

圣日耳曼奥赛尔教堂。

某个银发狐狸就像畏光似的瑟缩在最角落里。

……

幸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好吧，没有一张照片里有弦一郎，也确实，这么稀烂的拍摄构图，就只有他照的出来。

继续往下，

除了风景照外，还有其余几张照片，比如，巴黎铁塔的钥匙串，红白蓝色彩的帽子，路易十四的纪念币……以及，一看就是丸井买的马卡龙，对于后者，弦一郎甚至还加了句吐槽，甜死了！

莞尔一笑，幸村编辑邮件，回复:等回到集训地后，打开行李箱左边的U型拉链隔层，里面有一小罐大吉岭。红茶可以搭配马卡龙饮用。

发出。

短短两秒，手机铃声大响，这一次，幸村没有犹豫，直接接通。

“……”

真田没有说话。

“弦一郎？”

幸村试探问。

对面沉默了良久，才沉声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父母回来了，”幸村没有隐瞒，“我想陪他们。”

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还好，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关于幸村的决定，真田理智上表示理解，毕竟无论谁的父母倘若一年不见得能回来一次，那作为人子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只是他多少还是埋怨：“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还会去巴黎吗？”

真田无言以对。

“那就不去。”

“可是我希望你去，”幸村道，“弦一郎，你一生中能有几次研学之旅？你不应该为了任何事错过。”

真田一下子沉默，望着孚日广场上四处飞散的白鸽，良久才道：“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幸村笑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下一次自己来吧，”他的声音很轻很慢，“他们已经走了。”

“精市，”真田平静道， “你真应该告诉我的。”

“怎么？”幸村倚着墙，讥讽道，“你可怜我啊？”

“不是。”

真田跟着人群一路往前，走过斑马线，看到一排的艺术画廊，直觉幸村会喜欢，就毫不犹豫单手提起相机拍照，“我只是想提醒你，或许你觉得重要的事情，可能对我来说并不一定重要。”

“对我来说，研学之旅一钱不值，而你才是无价之宝。”

幸村咬了下嘴唇，忍不住还是笑了：“笨蛋。”

“我认真的。”

幸村低垂下眼睑，半晌才回应：“我知道。”

“所以没有下次了，”真田难得对他语气严厉，“以后幸村不许瞒着我做决定。”

“嗯。”

之后，双方一时都没有说话，但也都没有挂电话。

自然而然的，真田开始一边走，一边向幸村笨拙地介绍巴黎。

圣马丁运河的波澜，巴士底广场小贩的招手，歌剧院外小提琴手的演奏……跟随着真田不断前进的脚步和陈述，整个城市都仿佛在幸村面前闪烁。

“那个是砖石风格，”幸村听着真田的描述，“你所说的，这种由不同颜色的正方形或者菱形的石料所拼贴而成的图案，是亨利四世时代流行的城堡装饰……”

“咦？你说桥洞下的墙画很好看，那你拍下来发给我……”

“对啊，你没记错，我喜欢印象派的画，雷诺阿？雷诺阿出生在利摩日啦，你感兴趣的话去奥赛博物馆，回头，一开始你给文太拍照的地方，对，我记得奥赛博物馆在卢浮宫斜对面，过了塞纳河就是……”

……

“Je suis tombé d'un seul coup sous le charme……”

突兀地，当真田路过一位街头艺人时，其曼妙的歌声顺着真田的手机传入幸村耳中，让后者不自觉惊讶了一声。

“怎么了？”

“《红与黑》啦，”幸村轻笑，并且跟着轻轻哼了两句，“Vous avez mis le bonheur en mon ??me……”

真田不懂法语，留步听了两句：“什么意思？”

这下，换成幸村沉默了。

“弦一郎，” 良久，手机那边才迟迟传来幸村恬淡的声音，“我告诉过你吗？我对你一见倾心。 “

真田握电话的手一僵，

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变得不再真实，扭曲的街道，背景的行人，迷幻的歌声，倒流的河水，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除了幸村的声音，

“你让我的灵魂战栗盛放，让我的心只能为你而跳，”幸村继续，甚至最后低声一句反问，

“但是你呢？”

你呢？

你是怎么看我的？

“精市，”真田下意识喊了一声，语气柔和到不可思议，“你……”

你……

你是不是，是不是……

“这是于连对德雷纳尔夫人的自白。”

幸村清冽的声音自手机传来，这让真田微微一怔，转瞬间，风，水，行人，歌声，都从虚假中挣脱，各归各位。

塞纳河依然流淌。

两个人又一时都没有说话，真田凝视着锁桥上来往行人，幸村则倚在墙边，默默盯着窗外。

谁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