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去。
他清晰给自己下了死令,只要像往日一样熬过去就好了,只要……更多的汗珠自额头渗出,若不是他死咬牙关,差一点就呻吟出声。
熬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刹那,或许是千年,神之子才重获新生,恍惚中能看清周围那一张张或关心或担忧的稚嫩面庞。
“我没事。”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举止光辉而优雅。
“不过,”
漂亮的大哥哥诚恳地叮嘱在场众人,只不过语气里似乎暗含着一种微妙的不容置疑,
“我不想让别人担忧,所以今日的事情请不要告诉大人。”
孩子们点头。
“特别是,”为了以防万一,幸村还单独补充了一句,“那个时常来陪我的严厉大哥哥。”
“真的是太松懈了!”
踏着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真田走入病房,严厉且不满地控诉,“丸井,切原,仁王……”
幸村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带着耳机,面前摊着作业,似乎是在一边音乐,一边学习。
真田一个个点名批评。
“包括莲二!”
就连军师都逃不过副部长的指责,“出发前定下的训练任务就没完成几条!简直是任由他们瞎胡闹!”
“合该如此。”
幸村笑道。当得知此次出行将会是柳带队后,他就知道必定会是这一结果,且开始着手安排回归考核——只不过鉴于海原祭事件,所有的惩罚都给翻了个倍。
毕竟,谁都知道,立海大的书记那里都好,就是本心太善,广演悲悯,饶益众生,行事如春风化雨,自带一股润泽万物的气场。
只是相对的,缺点也明显,御下太过宽仁,和副部长恰好分属两极。
真田将书包放下,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心上人,突地蹙眉:“你怎么换病号服了?”
我记得你早上穿的并不是这一件。
幸村望着手机的视线忽地一凝,但很快重现素日里的笑意,“弦一郎的眼睛好尖,这都分辨的出来,”他顺势用圆珠笔亲昵戳了一下真田的脸,避而不谈,
“平时就这么关心我?”
“当然!”
真田承认,并上前一步,也如往常一样,亲昵从背后揽人入怀,肌肤相亲,耳鬓厮磨……
但今日幸村却没配合他,甚至还很是古怪地望了他一眼,提醒道:
“妈!”
真田手一僵。
喂!你,你不会是在……少年难得慌张地瞄了一眼桌面,果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通话状态。
“没事,”幸村继续,“你那边忙完了?对,是弦一郎来了,嗯……”
真田被吓得魂飞魄散,直接钉死在原地。
不顾他死活,幸村心态平和地取下耳机,关掉蓝牙,切换成免提。
很快,幸村母亲流利且关怀的问候就从音孔中倾泄而出,逼得真田不得不强行镇定,声音沙哑回应:
“阿姨好。”
默默地将手从阿姨儿子的腰间拿开,立海大的部长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拼命想着自己该如何挽回这一尴尬的局面,恨不能直接切腹……
真是太松懈了!
放心,拉回自家的幼驯染,幸村小心地在对方手心画圈写字,没开摄像头。
这让真田稍稍松了口气。
“……买了一幅画,当地人用油漆绘制的。坦白讲,我一向不喜这种张牙舞爪的风格,但是这一副,我不得不承认,那种流淌在纤维板上的旺盛生命力……”夹杂在一片嘈杂人声中,绘美里的声音时断时续,真田也听不太懂,但大都好像是围绕着绘画。
从坦桑尼亚的画一路谈到加蓬的面具,之后话锋一转,又开始讲最近新找到的一种泛有特殊色泽的颜料……提到这个,幸村的母亲就特别兴奋,光是如何制备,如何保存,自己又是如何完美地将其展现自己的画作上,就一直说了好久好久……
久到真田都坐如针毡。
太松懈了!真田在心中拼命告诫自己,那,那也会是我未来的母亲,绝对不可以松懈!
“好了。”
察觉到身边人的难熬,幸村出言打断,“妈,你不是还要去赶集吗?时间快到了。”
“啊,对,我是该走了,”手机对面传来声音,“精市,再见!”
“再见。”
切断通讯,幸村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一时没有发话。
“你妈妈真的很爱艺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真田只能尽量道,“真的是非常喜欢。”
言语之中,唯有她对事业的爱,熠熠发光,清晰可见。
幸村唇角抽动了一下,半晌,才慢慢开口:“是啊。”
“你最近怎么样?”见四下无人,真田大着胆子继续之前未完成的拥抱,认真问,“你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医生那边……”
他甚至亲了心上人一下,
“柳他们也很关心你,回来的时候都急着找我,问你最近的状态如何?”
一抹讥讽的笑从唇角流淌而出,幸村想,他盯着手机狭小的屏幕看了许久,廷加廷加画,姆庞圭面具,花朵捣碎后萃取的颜料……
她说了那么多啊。
但为什么却只有他们还记得我是个病人呢?
“我没有事,”
幸村将头靠在真田的肩膀上,连带着,他想起下午因为冷汗过多而不得不换掉的病号服,不由握紧了对方的手,
“放心,我也绝不允许自己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