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这个吗?”
五条悟的眼睛被布条绑着,大概是因为墨镜的遮盖力有限,无法让他的眼睛强制休息。
而现在的五条悟更接近我记忆里漫画的形象,是那个眼睛被遮住后变得喜怒不形于色的五条老师——外在的任性和不靠谱都只是表象,其实没有人能看到他真实的情绪。
因为眼睛这扇窗户被封锁住了啊。
“其实什么都没想,毕竟我已经很多年没受过伤了,大概是觉得惊讶吧。”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他照样能看到对面的人身上淡薄且平稳的咒力流动,没有流出一点多余的残秽。
“流了这么多血,五条同学痛吗?”
他刚经历完一轮又一轮的盘问,本以为我的到来会终结这一切。
却没想到我也是来盘问他的。
五条悟的心情愈发糟糕。
“拜托,这算什么?”
少年夸张的扯了扯嘴角,“我是强到很少会受伤没错,也不代表这点痛就受不了吧?不如说是因为伤口太普通,根本感觉不到才对。”
“被夜蛾头槌一次就很痛诶,我可是天天挨槌,或者和杰打到站不起来了硝子都不肯给我们治,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看到他明明已经对这些相似的疑问句感到不适,却还是很老实的在忍耐着。
我浅笑着接话,“硝子其实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孩子呢。”
五条悟努嘴,似乎能幻视到布条下的那双大眼睛正在翻白眼。
“那既然五条同学还算是有精神的样子,就来配合老师回答几个问题吧。”
不给他拒绝的时间,我安排好接下来的课程,“刚刚说了,现在是五条同学的单人咨询时间。”
“和其他的人都无关,这些问题单纯是用于心理咨询,麻烦五条同学再忍耐一下吧,一下下就好。”
虽然并不想赞同我的话,但他愿意待在这等着我继续讲,家族的大少爷从没见过这种“咨询”,本身就对“心理咨询”这个新鲜事物的过程充满好奇。
他看起来蛮有兴致的,还特意支起上半身和我面对面坐着,“好吧,那要怎么咨询,你问我答?”
“其实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我也再凑近些,眼睛看着他的表情。
“请更加仔细地回忆一下……五条同学在发现自己无下限被打破的那一刻,当时是在想什么?”
这句话使五条悟陷入回忆。
闭上眼睛的时候,回想的记忆总是无比清晰。他将回忆停留在那个灰暗的车厢里,六眼会记录下每个人的长相和咒力,包括那把直冲他躯干而来的那把刀具。
因为一时懈怠而被诅咒师伤到,这种事情也曾不止一次的发生在他身上过,所以他也在不断锻炼自己开无下限的时长。
至少在那一刻,他的无下限是开着的,这一点五条悟再清楚不过了。
而这时的五条悟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一个思维误区——对面的这位老师怎么知道,他被捅穿腹部的时候是开着无下限的?
是夜蛾告诉她的?
他得仔细想想,自己刚回来时有没有告诉夜蛾关于无下限的事。
“我好像没说过关于无下限的事吧?川里老师,你从哪里知道的?”
啊,他反应过来了。
但是没关系。
我不紧不慢地说明缘由,“刚才准备进来前,就听到窗的人在说这件事了,所以才想来问个清楚。”
“……你不会真觉得,我就这么容易糊弄吧。”
即上一次的夜间谈话后,五条悟对我的警惕重新又回来了。
不过只有一点点而已,毕竟我很弱嘛。
“哈哈——开个玩笑。”
我笑的眯起眼睛,“是校长说的,刚才校长和我们几个教师开了个小会。”
即便我这样说,他依旧掀开布条的衣角,要亲眼看到我的面部表情,“哈!戏弄我是吧,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度了。”
这种事情撒不撒谎都没关系,五条悟就算真的去问,校长那边也不会露出破绽。
“好吧,那就先这样写——”
一边说着,我一边掏出小本本假装写下来。
“五条同学的情感识别和表达比较困难啊……是因为六眼的关系吗?六眼带来的信息过载也许会抑制情绪中枢的激活,过于活跃的前额叶皮层其实是在代偿运转,习惯了用理性化的思维代替情感处理……”
“等等等等一下?”
没想到吧,胡诌几个词来糊弄小孩这种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五条悟呆滞地听着,“诶?就这样结束了?”
“怎么会,这才刚开始呢。”
紧接着,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摞卡片,摊开展示给他,“这个是情绪色卡,是我思考了很久,针对五条同学的情况准备的教具。”
“用不同的颜色来表达不同的情绪——比如蓝色能用来代表悲伤和抑郁,红色则是情绪化的愤怒,而绿色会让人感觉平静。我这里有三十种不同的颜色,请五条同学重新思考一下我刚才的问题,使用排除法来选择最符合答案的颜色吧。”
既然涉及到颜色,那他就不得不把眼罩摘下来了啊。
好在五条悟表现出了对这些卡片的兴趣。他接过我手里的色卡,全部乱铺在病床上然后随意的抽出其中一张。
是一张很灰的蓝色,肉眼看来基本上可以当做灰的颜色。
沉闷,不确定性,无力感,还有焦虑的“停滞不前”。
“很棒,五条同学。”
我接过灰色,“回答的非常好。通过这个颜色,你能联想到的情绪是什么?”
在组织语言时,五条悟不禁会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什么状态,而且他并没有做好把内心世界完全交付给我的准备。“灰色的话……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意思吧?”
这很正常,五条悟的先天条件就决定了他会是一个心理防御很强的人。
“那下一个问题——五条同学在吃到好吃的蛋糕时,是什么颜色?”
他抽出暖调的橘粉色。
“如果在吃蛋糕的时候,忽然发生意外,蛋糕直接掉到地上——是什么颜色?,
他抽出偏深的土橘色。
“蛋糕掉到地上,但这时夜蛾老师找到你,说临时要出任务,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是什么颜色?”
他思考了几秒,抽出另一张偏灰的蓝色。
但这张灰蓝色并没有那么灰,因为最灰的那张此时正在我手上。
“选的真快啊,五条同学,看来这个方法是很适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