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
六号这个名字承载了陈问一生的回忆,它容纳了他过往全部的情绪,惬意、甜蜜、明媚甚至还有痛苦,喜重忧轻苦乐不均,但绝不可能像今日这般带给他惊愕张皇和未知。
陈问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的胸腔大幅度起伏,血色从脸上尽然褪去,几滴泪水被吓得渗出眼眶打湿眼角,浓密修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打着,谁看了不说一句我见犹怜。
祁渡轻轻替他拭去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柔声怜道:“看见什么了?”
“前辈没事吧?”
“陈问,快说那狗皇帝是怎么死的。”
崔长昼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哟,这是瞧见了什么,让你怕成这样。本君看你比那鸵鸟还蠢,鸵鸟还会缩回头,你就只会眨眼。”
祁渡不善道:“你再多说一个字,你筑瑶台上的哪一株昙花指不定就不开了。”
崔家人视昙花如命,每年都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灵力去种植和养护昙花,每每清晨,昙花悄然绽放,日色烟光浮紫气,缥缈空灵非常。
这句话果不其然扼住了崔长昼的命脉,就算只有半片花,崔家人也要护得它开花。
“没什么。”陈问逐渐平下心来打马虎道:“国师长得太丑,吓到我了。”
祁紫君撇起嘴,“原来你这么不禁吓,他是脸歪了,还是眼睛一上一下的啊,又或者是只有一只耳朵?”
陈问吓唬他道:“他两头四臂,长着四只眼睛,两只鼻子,两个嘴巴,四个耳朵,你说吓不吓人。”
他这么浮夸的描述,祁紫君没信,崔除恙倒是信了,惊叹道:“我只听过哪吒三太子三头六臂,没想到世间竟会有人也长得如此奇异。”
祁紫君拍了拍崔除恙的屁股,道:“你还真信他的鬼话啊,肯定是骗人的。”
陈问看着崔除恙信任又单纯的眼神,破天荒的生出来些不好意思,“我缓和缓和气氛,其实国师长得不丑,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不过关于他的身份,我想还是要去找房有情问一下才行。”
祁渡很快就猜到了陈问口中的人是谁,“是他?”
陈问道:“对。”
祁紫君听得一头雾水,“谁啊,陈问你别打哑谜行不行。”
“小少爷,我发现你真有意思。”陈问掐着他的脸正对祁渡,道:“你舅舅在这儿呢,你怎么老是对我说话,不敢和他说话呀。”
祁紫君猝不及防地正视祁渡那浅色的眸子,瞧那眼眸无波无澜,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神不由自主移向陈问,气道:“爱说不说。”
陈问松开手,“说了你也不认识。他是房有情座下的客卿,名庄重一。”
“庄重一?这名字好生耳熟。”崔长昼抬额思索了一会,“就那个长得跟狐狸似的男的?”
陈问上次没细瞧庄重一的脸,这次看得细了些,他生了一双狐狸眼,眉眼细长眼尾上挑,瞳仁略微发红,下巴有些尖,鼻梁细挺,嘴唇略薄,或许他真是狐狸精成精也说不定。
“你见过他?”
崔长昼道:“见过几面,本君瞧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问还想继续追问,崔长昼却不耐烦道:“既没什么事,本君就先走了,看这皇帝快咽气,本君还要去商讨下一任新帝的事宜,没空陪你们在这过家家。”
“走了,崔除恙。”崔长昼拉过崔除恙就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声,“李公公,我看啊还是尽早准备皇帝的丧葬事宜吧。”
崔除恙抽着空给他们拜别:“紫君兄再见,前辈们再见。”
李公公嚎叫:“哎呦,陛下呜呜呜,难道真要举办丧礼不成。”
“举办丧礼好啊,一想到那狗皇帝要死了,我就舒爽的不行。”祁紫君左顾右盼道:“不过说到丧礼,我跟你说一件好玩的事。喂,你听到没有。”
陈问躺在摇椅上有些心不在焉,他没听清祁紫君在说什么,只一心想着去找祁渡问一些事情。几个时辰前他们就回到了独坐幽篁里,他正想叫住祁渡,祁渡却先被人喊去处理政事了。
夜半已至,祁渡怎么还没有处理好,明明一开始分别时他说戌时就能回来的。
祁紫君大为不满,站起身凑去他的耳边大吼了一声,“陈问!”
陈问被他的大嗓门震得回过神来,揉揉被喊得发痛的耳朵道:“吼什么,耳朵差点聋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讲话。”祁紫君怒气凶凶,“又在想我舅舅?”
一半一半,陈问还想着庄重一,如若庄重一发现了他的身份,那房有情呢?除开这些人,保不齐还有别的人知道他回来了,祁渡也会不会……
陈问将这些事暂时抛之脑后,哄着他道:“我听啊我在听啊,不是说丧礼吗,你继续。”
其实他对祁紫君接下来的话没有半分兴致。
祁紫君很容易就被唬住了,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舅舅有一个爱慕了很多年的人吧。”
这下陈问的兴致来了,他还真不知道祁渡有一个爱慕多年的人。
他一嘴五连问道:“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是男是女?样貌品行如何?可表明过心意?”
祁紫君被他调动起了情绪,挺直背故作高深道:“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陈问打断他:“我就想知道这个。”
祁紫君小孩子气道:“不知道。”
陈问: “什么不知道?快说。”
祁紫君:“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陈问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五个不知道是在回答他的五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