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琢走路七扭八拐,街上又熙熙攘攘,人流量很大,几乎是摩肩接踵。
林见鹿死死盯住他的后背,怎么也跟不上去。好几次差点跟丢。
“宋琢!”她喊。
她的声音被吆喝声和叫喊声盖过,离得又远,宋琢头都没有回。
一列马车从面前驶过,截断林见鹿的视线。
拉车的白马高大,不见丝毫杂毛,金丝楠木的车顶,镶嵌着珍珠,帷幕暗红绣着龙凤图。
苍白的指尖挑开车窗的帘子,一瞬间,林见鹿的视线收回来。
是钟溪午。
她随着人流继续前行,把气息遮掩,混迹在人群里,和其他人没有一点分别。
等马车彻底过去,她再抬头往前看。已经没有宋琢的影子。
马车驶过前的最后一眼,她只看到一片黑色的衣摆,最后被远处巷子里的黑暗吞没。
林见鹿恶狠狠咬了口嘴里的糖葫芦,糖皮甜丝丝的,咬下去酸脆可口,令人口舌生津。
她被这一口酸甜抚慰了受伤的心灵,并没想放弃,提提速追过去。
走进巷口,瞬间远离喧闹的人群。这里比外面冷清得多,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巷子里没阳光,倒是挺凉快。甚至可以说有点阴冷。
宋琢呢?她明明看见这厮走进来了。
林见鹿往前走,左顾右盼,好奇地打量。
巷子尽头挂着块镶金的牌匾,刻着《满春院》三个字,两边红灯笼晃来晃去,建筑精致秀丽,雕梁画栋,窗户边上挂着绫罗绸缎和各式花朵,里面传出浓郁的脂粉味儿。
一看就是软香温玉的销金窟,游戏人间的温柔乡。
也许是天还没黑,只是略微暗了些,来的人并不多。
宋琢居然会来这种地方?林见鹿上下打量一番,视线从半敞着的窗子上收回来。
怪不得他买了簪子,估计是给哪个红颜知己送过来了吧。想不到想不到,他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林见鹿啧啧称奇。
也不知道他那个桃花劫许姝瑶知不知道。
头一回来,林见鹿袖子一甩,大大方方就往里走。
门口打扮花枝招展的老鸨瞧见她是个女孩儿,抬手把她拦住,“哎哎哎姑娘”,老鸨一句话能换十个调,说得百转千回,“这……可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
林见鹿一身正气,带着十分的自信开口,“我来找人。”
她普普通通一句话,说出正宫打抓偷腥男人的气势。
老鸨暗自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低调但用料昂贵,举手投足间气势不凡,估摸着是个有背景的主,不能随便得罪。
她们这种地方做生意的,自是要比寻常生意人更加圆滑,做事滴水不漏。
虽说不能得罪,但若是今天让这姑娘进去了,可不是自己砸了《满春院》的招牌?这种大家闺秀捉奸的戏码,她并不是第一次做,应付起来并不十分困难。
在脑袋里思忖一圈儿,她笑得殷切,语调谄媚,似乎是为林见鹿的安全考虑,但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截然相反,饱含不容拒绝,“姑娘找谁?满春院乱得很,我差人去帮您找,您一个女子,进来太不安全。”
“算了。不用麻烦。”
令老鸨意外的是,林见鹿并没有过多纠缠。她哦了一声,转头就要走。
先前来这里的姑娘媳妇,哪个不是哭哭啼啼分外难缠,突然见到一个干脆利落的,倒让她奇怪,多看了林见鹿两眼。
林见鹿注意到老鸨的目光,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太关心。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进不去就进不去呗,也不会怎样。
不过这地方倒是怪熟悉的,仿佛从哪儿见过一样。可她怎么会去过花柳巷子?估计又是错觉。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最近担惊受怕,休息得太不好,回去要好好调养一下,不然总做噩梦,还老生出幻觉来。
她一回头,却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林见鹿?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对方声音诧异,尾音上扬,听得出在这里见到她很吃惊。
林见鹿回过神,视线上移,看见宋琢的脸。
他猫眼瞪得大大的,浅色的瞳仁里,惊讶几乎要溢出来。
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不会在做梦吧三连问。
“是我。”林见鹿余光瞄上宋琢的手,他提着一包点心,一只手拿着素银钗子,似乎是方才去别的地方买了点心,才赶到。
宋琢脸上的震惊不像假的。看见同窗出现在这里,还是女子,他是真的被震撼到。
“你来这儿,不是来抓谁的奸吧?还是说,你有磨镜之好,来寻欢作乐的?”宋琢反应过来,又开始笑嘻嘻调侃她。
“我要是有磨镜之好,你就该先担心担心你的好表妹了。”
林见鹿这时候也有点局促,秉持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原则,她面无表情地抛下一个炸弹,抬脚溜了。
留下宋琢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