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龙女向风爽道:“他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追那贱人!”
原来方才闻虎啸交给金灿灿的那枚玉令中储藏着一门半成的传送阵法。他早就预料到计划失败,便会暴露,继而受到追捕,所以为防万一,他便提前做好了准备,这玉令就是他特意布置的,只要再添一成法力进去,阵法立即启动,他二人便可瞬间传送出万里之外,传送的速度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旦阵起,极难受阻,并且外人也辨认不出他们传送的方位,就算想追也无从追起。
只不过这阵法的开启需要几息的时间,他起初觉着应龙负伤在身,自己若是使出全力,未必不能取胜,所以没有立刻逃走,而是将之交给金灿灿,交接之时也曾悄咪咪的嘱咐过她,倘若自己不敌,她便将阵法开启,然后抓住自己衣角,二人一起逃离,哪知她竟不顾闻虎啸的死活,自己一个人跑了。
闻虎啸只气得火冒三丈,险些晕倒。他一人面临应龙和风爽的围攻,已经渐渐落入下风,这么一分心,更加左支右绌,支持不住。幸好他根基深厚,咬牙强挺,一时尚未受伤,将手中钢刀舞得滴水不漏,使应龙和风爽都没法近身,三人越打越狠,渐斗渐凶,看来不论哪方胜出,都必有伤亡。
金灿灿方才接到闻虎啸偷偷摸摸的递过来一枚玉令,本来不知所以,闻虎啸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才明白原来竟是逃命的法宝,心中大喜,本想拉着闻虎啸一起离开,但关键时刻她却忽然想到,既然玉令落入自己手中,她大可独善其身,为什么要拉着闻虎啸一起走?这阵法是以法力运转的,多带一个人,便多了几分凶险。虽然闻虎啸现在护着自己,但万一后面还是被鼍龙女这帮人追到,只怕他会将自己推出去做挡箭牌,不如趁这大好机会,自己先走,让他一个人拖住这帮人,为自己断后。
她说走就走,没半点迟疑,用闻虎啸给的玉令阵法,一瞬间传送到了千里之外。从阵中走出之际,已身处一面平湖的湖畔,这湖碧波如翡,平滑如镜,湖中灵气充盈,却是个修行吐纳的好地方。
只不过金灿灿这时已如丧家之犬、亡命之徒一般,哪有心情修练?左右张望一阵,见四周无人,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见前面有块干净的青石,便在石板上坐了下来,以手支颐,思索接下来的路程。
无拘派肯定是再也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再回,虽然闻虎啸此前答应自己将掌门之位相传,但一来立功未成,二来自己撇下他独自逃走,他定会死于鼍龙女和应龙之手,自己也算是杀人真凶,战神殿当然也不能去,那么又该何去何从?
她呆坐半天,怔怔的望着湖面,怅然道:“难道只能回老家了吗?”
虽然故乡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里穷乡僻壤,偏僻至极,就算是神通广大的修界中人也很难找到,但那里灵气枯竭,一旦回到那个地方,她便再也无法修行了,只能永远做个普通人。
“不行,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说什么也得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不踏上修界之巅,我绝不放弃!”
她捏紧双拳,下定了决心,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想那么多做什么?路通向哪里,我便往哪里走就是了。”
她侧头一望,身后这条曲折崎岖的泥泞小径蜿蜒向东,从山后绕了过去,似乎没有尽头。她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着小路向东飞去。
飞了将近两个时辰,才遥遥见到山的那边住着几户人家。隔着老远便能看见炊烟袅袅,篝火簇簇。那些构造粗糙的土房,金灿灿再熟悉不过了,里面住的都是些山野村夫,她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最是厌烦这种情景,每次见到,都触景伤情,想起幼年时流浪悲苦,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种种凄惨形状。正是因为小时候吃够了苦,受够了罪,她才想不择手段的想要往上爬。毫不迟疑,快速掠过那几家农户,继续一路向东。
也不知飞了多少时候,天色逐渐沉了下来。赶了一天的路,金灿灿也觉体内真气枯竭,后继无力,需找地方调息打坐,恢复功力。
她拨开云层,低头俯瞰,只见前面那边有条溪流,河畔高墙灰瓦,似乎有个宅院,于是长剑一沉,落到了院门之前。
只见周边杂草丛生,将地皮到掩盖住了,显然是长时不曾打理,人迹罕至,才沦为一片瘠地,而那院墙也是破破烂烂,白漆片片脱落,看来荒废已久,应该是没有住了。
金灿灿刚要过去推门,却听身后咔嚓一声,似是枯枝断裂的响动。金灿灿一回头,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正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她不住打量,一面看一面提着裙摆往这边过来。
金灿灿见她满身尘埃,身上又没半点法力运转,便知她是凡人姑娘,心中不禁感到奇怪。这姑娘看起来脆生生娇滴滴的,似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到这荒山野岭来?
事出反常,金灿灿顿时生起警惕之心,暗自戒备。
那姑娘走到金灿灿跟前,笑盈盈的问道:“这位姊姊,我远道而来,途径此地,眼看暮色将近,不知可否在贵府借宿一晚?”
金灿灿眉头皱起,奇道:“啊?”
那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手边包袱中掏出一锭元宝,塞入到她手里,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姐姐笑纳。”
金灿灿满脸不解,问道:“你给我金子干什么?”
那姑娘也是一怔,捧着元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怔完了才道:“我,我刚才说了呀,想在姐姐府上叨扰一宿,这附近没有其他的落脚之处。我出门在外,请姐姐行个方便。”
金灿灿哦了一声,没接她的金子,说道:“虽然我很缺钱,也非常想收你的钱,但这里不是我府上,我跟你一样,也是出门在外,想来借宿的,你这金子递错人了。”
那姑娘尴尬一笑,将元宝收了回去,局促道:“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姐姐不要见怪。”
金灿灿道:“不知妹妹是哪里的人,怎么称呼,何以到这荒僻之地来?”
那姑娘便开始介绍起了自己:“我姓柳,家父给我取名梢雀,是乾元城人,要去蓬莱岛上拜师学艺。”
乾元城是什么地方金灿灿一无所知,不过蓬莱岛她倒是有一点点印象,似乎是昆胥国的一个小门小派,门中都是修界中人,于是问道:“你想进修仙道?”
柳梢雀点点头,将自己的身世来历娓娓道来:“蓬莱岛的掌门昔年遇难时,家父曾救过他一命,那位仙长离去时对家父许了一个承诺,来日若有所求,可为柳家办一件事。只不过我家里的生意向来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家父也就一直不曾联系那位上仙。”
金灿灿哦了一声,问道:“那你这次去蓬莱岛,是有什么事要找那位前辈帮忙吗?”
柳梢雀再次点头,叹道:“一年前,我得了一种怪病,不管怎么医都治不好,乾元城的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就算是城外的神医,也说我没救了,家父便想到请那位仙长帮忙。本来嘛,那位仙长当年离去之时,留下了一柱香,说只要燃香召唤,他立刻就能赶到,只是我幼年时贪玩,给那香玩丢了,家父只能托人帮忙打探蓬莱岛的路径,然后派人将我送去,可是护送的人半途遇到贼子抢劫,都被恶徒杀了,我只能只身前往。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这里。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圆数里内只有可以暂时栖身,所以我便前来投宿。”
她絮絮叨叨,哼哼唧唧的将一切说完。金灿灿理了半天才将她的话理个清楚,本来想给她一句忠告:小妹妹,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遇见谁都实话实说,否则若又遇到恶徒,知道你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免心生恶意。
但她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没必要做好事,于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好奇问道:“我看你虽然风尘仆仆,但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不像是有病的人,你到底得了什么病,需要请仙家来治?”
柳梢雀忽然露出一脸顽皮的表情,笑嘻嘻的道:“你猜。”
金灿灿一阵无语,撇嘴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柳梢雀笑道:“其实我什么病都没得,只不过我爹娘老是为我相亲,比我嫁人,可是我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嫁的,其实比起在家里相夫教子,我更向往仙人们的世界,如果我也会法术,飞天遁地,呼风唤雨该有多好。”
金灿灿立刻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故意装病,就是为了骗你爹娘,让他们同意送你去蓬莱岛修行?”
柳梢雀点点头,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金灿灿白眼一翻,叹道:“你这么做,你爹娘会担心你的,你怎么忍心。”
柳梢雀道:“我到了蓬莱岛,自然会修书一封,告诉他们我没事了,叫他们不用担心。”
金灿灿哦了一声,不再理她,转头去敲了敲门,喊道:“主人家在吗?”
无人应答,便只能等着。柳梢雀又问:“姐姐,我的身世你都知道了,但我还不晓得你姓甚名谁呢?”
“我叫金灿灿,是……”她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该怎么说,倘若如实相告,这千金小姐必定瞧不起自己这贫苦人家,但她现在既不是坤鹏之巅门人,也不是无拘派弟子,根本就没有体面身份,憋了半天,只道:“跟你一样从远方来的,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不经意路过这里。”
柳梢雀笑容可掬,向她挥了挥手:“金姐姐你好。”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看来确实无人居住,金灿灿索性也不等了,直接把门用力一推,门板撞上墙壁,咚的一声,一股霉气扑面而来。
二人提起裙子迈步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花圃,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草丛,一簇簇芦苇都长到了半人高,齐腰拦路。金灿灿拨开草叶,循着曲径往里面走。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天上无星无月,前方一片朦胧,似乎有层淡淡的雾气,将视线遮挡住了。
柳梢雀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一脸紧张,颤颤巍巍的道:“姐姐,我觉得这个地方好诡异,好吓人啊……”
金灿灿点了点头,也是神情肃穆,说道:“确实不正常,这里看起来荒废了很久,按理说应该到处都是蛇虫鼠蚁才对,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提,柳梢雀才发现四周除了她们二人的脚步声,万籁俱寂,她更加心惊胆战了,抱紧胳膊,说道:“那我们还是出去吧,找个山洞或者树林将就一晚算了。”
她刚要转身往来时路回去,忽然咦了一声,奇道:“门呢?门怎么不见了?”
金灿灿一惊回头,果然身后那道门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厚实的石墙。
柳梢雀只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啊!”
金灿灿喝道:“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闭嘴!”
柳梢雀紧紧攥住她衣袖,哭道:“可是我怕……”
金灿灿白眼一翻,鄙夷道:“就你这点胆量,还想修仙呢。不过是此间主人想要留客而已,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