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紧闭着眼睛,静静倚靠在床头静养,面容带了些病态的苍白。
此次,老夫人之所以突然昏厥,是因为心中郁结过多,加之夜间焦虑,难以入眠。
大夫仔细替老夫人把脉之后,写下了一方疏通气机补充气血的药方子,让下人抓药煎煮。
匆匆被召回的楼颂年,官袍都来不及更换,就与楼太傅一起等候在外间。
见大夫出来,楼颂年送大夫离开,行走之间,他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大夫,我母亲情况如何?”
大夫拱拱手,轻叹了口气:“老夫人思虑过度,气郁于心。”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老夫人的心药如今生死不明,就算他再有神通,也无可奈何。
楼颂年明了,他默了默。
“今日劳烦大夫了。”
“不敢不敢,楼大人言重了。”
待人走远,楼颂年顿时面露倦色,不过片刻又匆匆折返回去。
晚风徐徐,庭院里蝉鸣不断,月光静谧地散落在庭院间。
唯应待明月,千里与君同。
夜幕下的西南山林,空中只有淡薄的云,淡淡银霜散落在地上,万物寂寥,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过,树叶因微风而沙沙作响 。
土坑里的火焰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点点星火燃烧。
楼洧舟头靠着胳膊,借着淡淡月光把玩着白玉吊坠。
数月前,齐皇收到一道自西南传来的密折。
奏折上状告西南蜀州郡王野心勃勃,疑似私自开采铁矿藏,暗地里铸造兵器,意图谋反。
这则消息犹如头上悬着的一把刀,让齐皇日夜难寐。
于是他暗地里秘密召见楼洧舟进宫。
无人知晓当晚君臣二人之间的谈话,只是往后的日子里,楼洧舟便短暂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再有消息时,人就出现在了西南边境。
如今楼洧舟负伤流落在山野之间,还给自己捡了个儿子养老。
略微走神的楼洧舟被身旁不断摸索的小手打断了思绪。
久久没有摸人,睡梦中的昭昭皱起小鼻子,口中呢喃呼唤:“爹爹,爹爹......”
见状,楼洧舟锐利的眼神顷刻之间又变得柔和,他厕所靠近,伸手轻轻地拍打昭昭的背,轻声细语道:“爹爹在的。”
触碰到人的昭昭,顺藤摸瓜地一溜烟爬到楼洧舟身上,肉乎乎的脸颊蹭了蹭安然入睡。
一声轻笑消弭在静悄悄的山洞间,楼洧舟眉眼舒缓,眉眼思索片刻后,就将白玉吊坠挂在昭昭脖子上,藏在衣服底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抱着昭昭阖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月影遍地,树木婆娑,夜风轻轻拂过青叶随风摇曳。
......
转眼过了几日。
青草掩映的小径上,一辆牛车喘着粗气晃晃悠悠的前行着,牛车上挤满了人,各个带着背篓装满了东西,赶着去集市上叫卖。
板车上的几位大娘面面相觑,看着这对半路搭乘的父子眼里满是好奇。
大的面容俊俏,身上穿着玄色暗纹的长袍,面料看着价值不菲,只是有些破烂,有些地方还被撕去了块布料,着实狼狈不堪。
怀里圈着的小孩倒是被养的精细,小脸白嫩的不得了,比农家的娃子好看不少。
父子两人相貌都很出色。
大娘探究的眼神,突然对上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神,昭昭也歪歪头用新奇的眼神打量他们。
一大娘看着面前窝在爹爹怀中,不吵不闹的昭昭心生怜爱,掰了半块手中的糠饼塞进昭昭手中。
“来,小娃娃,大娘给你块饼吃,垫垫肚子。”大娘带腔带调的用蜀州话说着。
突然被塞了东西的昭昭眨了眨眼,举起手中的糠饼无措的看向楼洧舟。
“爹爹......”
“不用担心,我就是怕娃娃饿着肚子。”大娘对着楼洧舟解释道。
怕楼洧舟心生误会。
今天一早就遇到了这辆牛车,还没来得及找吃的。
自己倒是没事,只是……
楼洧舟看向怀中安安静静的昭昭,没有推脱,朝着大娘道了声谢:“......谢谢。”
摸了摸昭昭的头发,叮嘱道:“昭昭,谢谢大娘。”
“蟹蟹哒酿。”昭昭听话的认真道谢。
“不客气,就一些糠饼而已。”
“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吧,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呢?”大娘探究的看着他们。
听到问话,楼洧舟面露苦色的叹了口气。
“我是青云城人,我们是为了去蜀阳县探望我病重的岳父。”
“青云城到蜀阳县旅途遥远,我妻子又有身孕,我不忍她辛苦受罪,就只带了家中长子和一些护卫,哪知回途中遇到了山中悍匪,慌乱之下我们跟护卫走失,身上财物被洗劫一空,无奈在山中流浪多日。”
众人听得一脸惊骇,西南边境山脉连绵,深山密林无数,山中劫匪时常有,幸好他们这地靠州府,山匪们不敢作乱。
听了他们的遭遇,大娘一脸同情:“破财消灾,吉祥神咒,还好没伤了性命。”
“是啊,虽然失了钱财,万幸的是捡回来条命。”楼洧舟一脸劫后余生。
谈话之间,昭昭将糠饼撕成两半伸手递了一份给楼洧舟。
“爹爹次呀。”
随后拿着自己那一小半,和四四一块撕着吃。
糠饼已经不热乎了,昭昭用小米牙艰难的磨了半天,饼子堪堪受了点皮外伤。
四四小小的毛团趴在昭昭腿上,有些嫌弃地咬着糠饼,狐狸爱吃肉,根本不喜欢吃无滋无味的饼子,可惜现在别无选择。
幼狐通体白毛,小小一团又神似白犬。
大娘没多想,楼洧舟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众人以为四四是他们养在身边的小宠物。
有位大娘瞧见昭昭同怀里的狗分食,张嘴问道:“这小狗崽看着不错,你们父子辆流落山野,咋的还带只小狗。”
四四竖起耳朵:......
你才是狗,你家都是狗。
楼洧舟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伸手摸了几把狐狸毛,解释说道:“这小狗是我儿的爱犬,遇到山匪时,跌跌撞撞一路跟我们逃亡,实在不舍得将它丢弃在山野,落入豺狼虎豹之口,便一直带在身边。”
大娘了然的点点头,农家院户谁家不是累着裤腰带生活,哪养得起旁的,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但也没说什么。
“也幸亏我这小狗鼻子灵,这不我们在山中捡了两只跑不成的兔子,待会儿去集市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哪家小姐公子愿意买,要不然我们父子俩怕是要上街乞讨了。”
楼洧舟拎了拎脚边的两只兔子,不动神色转移话题。
几人这才注意到楼洧舟脚边被捆着的兔子,顿时心生羡慕。
两兔子看着不是很大,但多少可以卖些银钱,再不济也可以拿回家喝口肉汤。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