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姝笑开,她爹还是这么妻管严。
“是阿爹能做的,和阿娘无关,”林挽姝正色道:“我想请阿爹,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别向钟房检举,匿名的也不行。”
林父很是惊奇:“朝廷近来新设供人检举的钟房,阿姝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总之爹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林父面露疑惑为难:“今上设立钟房,本就是为广开言路肃清朝纲的啊……”
林挽姝听他这话就知他原就有投信打算,她努力说服他:“虽设钟房,但钟房里未必真干净,就算现在干净,能保证以后吗?”
以后,可是由宫里的权宦掌握,大太监高公公上位后,将以前检举过他的人一一清算。
钟房原本为政治清明设置的信封箱,那一封封检举信后来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索命符。
当然,也索了林家的命。
只是林挽姝搞不懂,父亲说过他匿名了,为何还有官兵抄府下罪,所以是谁泄了密的?
然而这些疑问只能留在那一世了,只要她爹不投上那封检举信,那泄密之人也无的放矢。泄密之人以后可以慢慢找,慢慢猜,就算找不到也无妨,只要能保林家安稳。
林父面色犹豫迟疑,但见她尤带水痕的眼珠,最后答应了。
她爹这边已经解决,接下来是林府大老爷那边,也就是林挽姝不知道远了多少房的族伯父,青州林氏家族真正的掌权人。
当时她遁离京城后,曾在流亡途中听到一个传言,说林氏整个家族在京官位不高不低,枪都打出头鸟,本不用死得这么惨烈,但林家朝三暮四,既站朝臣党又接受阉党的示好,
以至于阉党得势后,据说高公公手下一亲信与林家大老爷有旧怨,得势便向林家下手。
这个传闻是有些根据的,因为那位大伯父死于酷刑,在狱中折磨很久,比她爹还惨。
所以林挽姝想能不能劝劝这位大老爷。与其做墙头草落败时谁也不救,倒不如一开始就坚定地站朝臣党,或许能改写结局,拼得一线生机。
林挽姝一介女眷,还是林家某一房的小辈,要单独见官居五品的林府大老爷,且不说易与不易,就说见了,林大老爷也未必肯听她的,对她必多有轻视。
林大老爷的夫人是江明雪,林大老爷对她颇为爱重。能让她吹点枕头风影响些林大老爷也好。
于是林挽姝不惧这位严厉威严的大夫人,每日早早起了到她房中做功课,琴棋书画,针黹女红,看着十分乖巧恬静安生,让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十分惊奇地狐疑她是否真地转性,还有胆子转到大夫人面前。
不怪嬷嬷惊奇,大夫人向来以恩威并施的铁血手腕管治林府,上上下下井井有条,无一不对大夫人叹服。
当然,很多也是惧怕,像府里,就没哪个小姐少爷敢这样直接来大夫人房里做功课的。
按理说是可以,但很多少爷小姐对大夫人房里端庄严厉的氛围避之不及,没哪个闲着没事想往大夫人这里撞,夫人亲子的少爷除外,不过少爷已经长大外放做官了。
这不,这么多年出了林挽姝这么个怪胎。
林挽姝来大夫人房里做功课已经几日了,这几日她就在房里隔出来的那一间,外间的人进进出出商讨请示,丝毫没影响林挽姝弹琴写字作画刺绣。
丫鬟们偷偷往这儿新奇地瞄了好几回,大夫人依旧目不斜视处理着她的事情。
这日傍晚,林挽姝在斜阳中拉着丝线刺绣,
大夫人处理完账本站起来走走,忽然走到林挽姝这边凉凉道:“够了,你现在的绣艺也就勉强能看的水平,别再用你那三脚猫的绣艺琴艺给我玩什么含沙射影那一套。”
林挽姝暂停刺绣:“您知道了?”
大夫人不以为意:“你不就是想说不要做墙头草既要又要两边讨好么?”
林挽姝大方应对:“墙头草看似两边讨好,实则都在两边外围,没有一方会真正保护它。”
“可也没有一方会闲着没事干多费精力拔不重要的草。”
大夫人目光如平湖,站着淡淡俯视坐着的她:“林挽姝,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不知在京维护一族安稳有多难,最后无论是谁封储,都与你一介闺阁小姐无关。”
时下正值几位皇子争储各自较劲,大夫人以为她说的是这事。林挽姝却是为以后起来的阉臣党政做准备。
“可若是不慎与一方结了梁子呢?千虑者都有一失,凡人行于路,不慎哪时踩了蛇虫窝自己都未必知道,小小蚁穴便可毁千里之堤。”林挽姝迎着大夫人的目光,不避不让,坚定地望去。
大夫人沉默着凝视她,有一会儿,开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与大爷商量的。”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进来,禀道:“这是锦衣卫大人送来的请柬,大爷让您准备好礼馈遗之物,明日去那边赴宴。”
“知道了。”
大夫人见林挽姝死死盯着请柬,道:“锦衣卫虽然成立没两年,但职权大着呢,老爷也不好得罪,”
她打开请柬轻轻一瞥里面内容,轻笑出声:“哟,这人还是你在乡下的旧识呢,如今官至百户,就更不好推脱了。”
林挽姝默不作声,面带微笑,只是笑容下身前的手捏紧,微微咬了咬牙。
谢、长、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