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呜地嘶鸣,火舌卷起整座府宅,焦黑的灰烬升腾。火烧得劈里啪啦,和夜风把耳朵堵住,可痛不欲生地嘶吼还是那么清晰。
江暮归站在空地上,眼睁睁塌陷的房屋湮没在纷飞的火花中。
房中的人影依稀可以辨认,她被捆住手脚,上方传来低语,“你给我好好看着张沄是怎么死的。”
额头越来越烫,那双手仿若庞大的山脉,要硬生生将她压死。江暮归抱头尖叫,忘记了呼吸,在一次心梗后猛然清醒,慌得不知时间。
她看到床前围着很多人,就和她第一次进宫前睡过头府中的女使团团围着她一样。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家。
“下去吧。”
熟悉的男生从身后传来,那张可怖的脸再次出现在她跟前。
是谢渡。
她的阿兄死了,谢渡杀的……
江暮归反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找刀片,喉间的腥甜将她的大脑烧得越发灼热,她恨不得现在就放火把谢渡烧死。
可就如同她在梦中一般无能,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帮她。
啪!
江暮归落了个巴掌在谢渡脸上。
“啊!”她像个疯子一样吼叫,以往的克制抛诸脑后,从没想到过情绪崩盘原来会让人暂时忘了礼义和现实。
谢渡的脸火辣辣地疼,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江暮归窗前,控制住她的手,“江暮归,你冷静一点!”
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谢渡现在也有一簇怒火无名燃烧,可是分明做错事的是他。
嫉妒,他嫉妒得要发疯。江暮归知道他的婚讯可以没有半点反应,可以和他划清界限,可以跟无事人一样做好了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但是轮到谢渡,她愿意和他一起去死,她在梦中都在叫张沄的名字。
凭什么?
紧箍住她手腕的手无意识用力,生生给掐出一道红痕,谢渡眼角挂起两滴泪水。
“我阿兄死了,你烧死的,你要我怎么冷静……”江暮归面如枯槁,死人般苍白的脸上挂上两滴泪。
被谢渡逼着冷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身体的不适,或许是发烧了吧,但那也无所谓。
“江暮归,我没娶那位公主。”谢渡定定看着她,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渴望江暮归能因为他露出一点情绪。
可是没有,江暮归冷笑,什么话也没说。
现在什么消息都对她无所谓了,除非她听到她阿兄活过来。
谢渡在这儿待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他吩咐大夫,“把她看好了,不要让她寻短见。”
于是谢渡一走,他府中的人就将她绑了起来。
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步履匆匆,换上官服后就一直没回来。
整整两天,她没见过谢渡。
江暮归在这儿过得毫无尊严,被捆在床上,锁在屋里,就像被豢养的宠物,定时定点有人投喂。她无数次想用蜡烛烧了谢府,可屋外的人影飘来飘去,时不时进来以“关照”为由进行探视。
第一日谢渡听到江暮归不肯吃东西还在与她赌气,对她不闻不问,把自己气得心绞痛,脑袋里一股气缠绕,逼得他什么事儿都做不好。
第二日来听到江暮归还是没滴水未进,又昏了过去。
“把她的嘴撬开给我喂进去。”
谢渡牙齿都要咬碎了——
她要做什么?真准备为张沄殉·情?
管家道:“是。”
“等等,我去。”
那些人粗手笨脚的,待会儿给她弄疼了,呛着了她了,反而更让她难受。
谢渡端着药和菜,看到江暮归紫黑的脸牙关一酸。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你以为你死了就对我有什么伤害吗?”
江暮归靠在床上,眼睛一闭,对谢渡的到来不闻不问。
泛着气的酸水涌到谢渡眼里,但看江暮归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又于心不忍,十分后悔自己说的那句话。
非要和她争一时之快做什么?
他解开江暮归身上的绳子,问:“要怎样你才肯消气?”
“不如和我一起去死好了。”江暮归淡淡回应。
终于肯同自己说话了,谢渡轻笑,凑近她:“那也吃饱了再上路吧。”
江暮归又闭上嘴,眼睛肿得不成样子。
谢渡心塞归心塞,却不想一直和她僵持下去,搁下碗筷道:“把饭和药吃了,今夜我带你去张府看看。”
……
担心江暮归的身体撑不住,谢渡叮嘱了大夫往她药里加点助眠的东西。谢渡一直靠在床头,看江暮归就抱着自己的膝盖瞪大眼睛等着。
泪水流过了不知几轮,亦不知是伤心还是熬累的。
他不说话,就看着她,看她不死不想,不眠不休,看她眼睛熬红熬肿还是不肯歇息。
大约快到寅时,谢渡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