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的手也抖得厉害,她紧咬着唇,声音发涩:“这痛……根本不是寻常胎动,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疯长,硬生生要将圆圆撑开撕裂。”
她看着元满身下石榻上洇开的深色水痕,眼神绝望,“羊水……破了……”
关书珏和陈晏站在稍远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陈晏则死死盯着元满那异常鼓胀的腹部,眉头拧成了死结,低声咒骂了一句,却不知该骂谁。
纥骨颜立在榻前几步远的地方,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一寸寸刮过元满痛苦挣扎的身体,最终落在那剧烈起伏且形状骇人的腹部上。
元满的情况却仍然得不到好转,
这意味着,元满肚子里的东西与石塔没有半分关系。
起先他和他们一样认为元满的怪病是鬼怨导致,但石塔一拆,鬼怨消散,元满反而更加严重,
他这才确定,他中了一种咒术,
他抬了抬眼皮看向站在他前面的红衣女子。
方生术。
说实话,他宁愿相信是鬼怨所致也不愿相信是方生术。
因为方生术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来。
他不知黎姳是如何得知,但这个结果就算是事实也很难让人接受,他都感到无力,更何况是日日陪伴元满的同门师兄妹。
黎姳的目光并未在元满身上停留,那双无神的眼睛猛地扫过房间的一处角落,在那里蜷缩着一个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察觉的黎姳的目光,黑影猛地一颤。
纥骨颜注意到黎姳离开,也随着她追了出去。
她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瞬,已追至子母河,她一脚直接踩住倒地不起的黑猫。
“喵呜。”一声骨裂声响起,伴随着钟南压抑不住的惨哼。他被那股巨力踩得整个上半身都狼狈地扑倒在地,脸颊重重磕在粗糙的地面上,蹭出几道血痕。
黎姳:“收手。”
钟南嘴巴故意抿成一条线,
“我让你收手!”随着黎姳声音的压迫,剧痛和巨大的压力让钟南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钟南方才在施法催生,他等不及了。
钟南艰难地侧过脸,“回不去了,少主。”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在充斥着子母界显得格外瘆人。
黎姳看着脚下这个孩子近乎癫狂的样子,她有些不可置信,那个追在她屁股后面抢食吃的小猫转眼间已经长大了,他能独当一面,甚至已经能将他的少主耍的团团转。
时间过得真快,快到她还不能接受这是他的背叛,而是任性,是小孩子的胡闹。
但小孩子哪里懂得三年前便开始部署方生术啊,
哪里会懂利用丌官岄手下的庆离对她的恨,与其串通默许庆离囚禁历掌柜烧铺子,得到庆离的信任后,便从他口中得知黎母往事,这才设下好大一盘棋。
三年前,钟南离开魔域很长一段时间,往年冬至都是一起过,但那年冬至后,便再没有在那一天见过他,往后的日子也时不时出走,大家都认为钟南是去招摇撞骗骗老百姓的血汗钱了,但现在她才知,不是。
钟南便是小黑,出走的这些时间,钟南一直都在祈圣门小峰脉。
黎姳先前让他提前去打探她娘中毒一事,按照关书珏提供的时间线,小黑在那段时间一直都在小峰脉,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打探,提到玉京只不过是想将她故意引到此地。
为了什么?为了雪人。
他三年间丢过两条命,一次是冬至过后,还有一次是小雪人掉入火盆那日之后。
她非常清楚的记得钟南曾跟她说过:“救命之恩不应该以命相抵吗?”
她觉得这是钟南和小雪人之间的羁绊。
至于什么羁绊,她不知,但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她才后知后觉,她现在甚至觉得,祈圣门的师门任务也有钟南干涉。
他想让雪人通过方生术在元满肚子里出生,
方生术启动后,元满被送到子母河,元满挺着肚子悬在空中。
黎姳:“你就不信等孩子出来就杀了她。”
她指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他怀的…他肚子里的是冰棒!是金鱼娘娘的命!一命换一命!时辰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冰棒要出生了!”
“冰棒?”陈九卿猛地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黎姳。
黎姳脚下的力道骤然加重,几乎要将钟南的脊骨踩碎,眼神锐利如刀:“金鱼娘娘?子母河?一命换一命?”她瞬间将零碎的线索串联,心头猛地一沉,“方生术启动时,你动了手脚,将元满的‘孕体’强行与子母河的‘金鱼娘娘’命格相连?用他的身体……不,是用他腹中那东西作为容器,强行接引金鱼娘娘的神魂转世?你想用元满肚子里这孩子的出生,换回你那早就该消散的‘冰棒’?”
“对!对!”钟南的脸因极致的兴奋而扭曲变形,“他不会死!他只是…只是借用一下这具躯壳!“
“荒谬!”一声压抑着巨大悲愤的怒斥响起。
是纥骨颜。
纥骨颜抬手往天边一指,“你睁大眼睛看看元满!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男人生产,逆转阴阳,强启生门,本就凶险万分!如今再被你用邪法强行催生这所谓的‘神胎’,汲取母体元气精血,你以为仅仅是生产之痛吗?胎儿离体之时,便是他体内阴阳彻底逆转、脏腑易位、筋骨重塑之时,他的身体……会不可逆地彻底女化。从一个堂堂男儿,变成一个……你让他日后如何立于天地之间?如何面对世人眼光?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