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怀宁见了都想扔了。她明天,非得找祁祐祯讨个说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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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已经戌时三刻,您还没歇着呢?”正殿内,李如海已经给灯添了好几次灯油了,见祁迦引仍然在盯着桌案上的牛角弓,忍不住问。
祁迦引今日罢朝,又不议政,不就是想回来早早歇下?他却只是支着下颌,盯着这把牛角弓。还有旁边从阿稚殿拿回的羊皮灯罩。
虽然肯定怀宁在装可怜,吸引他的视线。但是怀宁今日的态度,不得不让他困扰。
为何不认?欲擒故纵的戏码,她非要演的那么深入?
“陛下,不是奴婢信口开河,可是奴婢刚才出去点灯,意外见偏殿灯盏还亮着,可见神医今日也睡不着呢!若是陛下实在无法安寝,何不请神医过来?她此刻定然还在为先前口是心非的事情烦扰,又拉不下脸来和陛下道歉。”
“她口是心非,屡次犯上,还要孤主动宣召?”祁迦引指节叩着桌案,凉淡的视线扫向李如海。
李如海立刻缩了脖子,笑容尴尬:“是是是。奴婢的嘴老是发笨,喜欢胡言乱语!神医肯定是着急坏了,正准备紧赶慢赶要跟陛下来认错。”
话音刚落,外头竟然真的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
李如海顿时喜笑颜开,躬身去迎接了。
“陛下您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皇,皇后娘娘?”
郑皇后不知道李如海为什么跟见了丧门星一样耷拉脸杵在那,冷脸问,“陛下就寝了吗?”
她着急呢。自己禁足也有一段时间了,前儿好不容易得到恩赦,立刻差人给怀宁送毒蛇,没想到怀宁因祸得福,被祁迦引弄到了太极殿偏殿。
她哪里还能在凤徽宫坐的住?
李如海表情复杂,跟在掖庭刷了一个月恭桶一样,也不知道怎么说,往殿内努了努嘴:“娘娘,您自己看吧。”
“陛下!”皇后两眼放泪光,忙不迭进太极殿,施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她今日穿得不比平时,褪去了许多名贵头面首饰,仅仅插着几支玉簪和玉梳,清丽妆容,故作一副温顺可亲的姿态。
祁迦引把牛角弓放到一旁,刚刚端着的背脊松弛下来:“皇后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臣妾得知陛下近来为头痛的事情延医问药,心中忧切,又恨自己德薄才浅,不似神医能为陛下疏解。好在问了太医,得知百合牛乳羹对陛下的症状,特意给陛下熬了一碗,给陛下送来。”
她说着,把牛乳羹呈上,满心期待地看着他。不论多久没见,再见祁迦引还是春心荡漾。
实在是好看得紧,若非父兄有先见之明,早早把自己安排到祁迦引身边,她险些错过了。
“皇后有心了。”祁迦引摩挲着扳指,语气意味深长。但没有喝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什么。
郑皇后一时拿不定主意。
祁迦引为何不吃?又为何如此眼神看着自己?她绝对不能就此走了,今夜过来,就是为了留宿太极殿。
眼下怀宁已经近水楼台,万一让怀宁捷足先登,先怀上子嗣,祁迦引肯定会顺势封她个美人、夫人,到时候自己的脸往哪搁?一国之后,三年无所出,传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
“陛下……可是牛乳羹不合胃口?”郑皇后想到这里,大着胆子,把牛乳羹送近了些。
刚刚沐浴过,淡淡的木樨香拂来,是她特意为勾引祁迦引熏的。
一旁李如海缩着脖子,见郑皇后婉转模样,忍不住佩服地竖起大拇哥。要不怎么说怀宁愚笨,看看这对比!还得是郑皇后,不像怀宁搬来偏殿那么多天,依然闷得跟个鹌鹑,不懂怎么讨好祁迦引。
郑皇后也是得意的,祁迦引脸上没什么不快,看来是没再为之前怀宁的事情恼她了。就是!怀宁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医女,祁迦引再新鲜,还能为怀宁真的发落自己不成?她少不得羞涩挪动身子,往祁迦引身侧靠……
偏殿忽然传来刺耳的杯盏碎裂之声。
祁迦引掀起眼皮,锐光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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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你怎么突然冒冒失失的?”怀宁也没想到,瑞雪莫名其妙摔碎了一个瓷盅。她平日办事可是最伶俐的。
怀宁还没得到答案,却见瑞雪拼命对她眨眼睛。
哪里不舒服?怀宁踅摸了半日,才发现她在暗示自己背后。祁迦引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逆光立在殿门处,高大轮廓隐匿在阴影中。
“陛下?”怀宁连忙转身,可是见到他背后郑皇后,差点晕眩摔倒。她怎么不知道方才郑皇后去了主殿?可是怀宁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今日和祁迦引的交谈让她心碎,是以她心气好似散了很多,早就想歇息了,明日好去东宫问问祁祐祯。
祁迦引没有当即回答怀宁,只是视线四处观察。
当然不是他刻意过来,还不是怀宁的举动是否太过明显了?知道他今日不快,郑皇后又过来,才故意弄出动静。怀宁,怀宁。
祁迦引先前的迷惑一扫而空,脸上浮现戏谑之色,捡起地上一块碎裂的瓷片:“神医,你不知道孤眠浅,刻意摔碎一个茶盏,搅扰孤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