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无论哪个地方警署的审讯室都是一样的构造——空旷的房间,没有窗的墙,昏暗的灯光以及一张桌子三张凳子。
在场唯一的客人坐在凳子上在这个寂静到诡异的空间里除了呼吸就只剩下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刺眼的白炽光是屋子里唯一的灯源,惨白的光打在那个人身上,凌乱不堪的黑色卷发、晦暗的双瞳、胡子拉碴憔悴的脸。
他是松田丈太郎,在昨天被认定是杀害木下而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
不过是一天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职业拳击手像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下去了。
警察的审讯向来喜欢精神和身体压迫双管齐发——咄咄逼人的审讯、情绪紧绷时恰到好处夹杂着“说出实情就解放”的安慰以及明面上让他独自思考却面对密不透风环境的压迫。
如果他是犯人的话也许就真的挺不住了。
可是他不是啊......
松田丈太郎忍不住蜷缩起身体手指紧紧插入头发手背青筋暴起,金属手铐碰撞发出哗哗声音。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了很多次他不是凶手,他甚至在那个时间点都没有见过木下,但是警察根本就不相信,抓着卷宗说他在说谎,就连那个神奈川警察本部的支柱百田陆郎也一幅你快交代的表情。
他到底要交代什么啊!他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出来了啊!
所以到底还要问什么!!!?
他想起了自己被抓走的时候,被推到墙边的,自己的儿子,松田阵平。
——还有那双有什么破碎的眼睛。
山口夫人应该会好好照顾他吧,应该会吧,对吗?
在这个封闭压抑的空间,一个成年男人的崩溃悄无声息。
“吱呀——”
这是审讯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在这个二十四小时内松田丈太郎听过很多次,有时候是一脸戾气参与审讯的警部,有时候是使用糖果攻势的女警官,更多的时候是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的百田陆郎。
但是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松田丈太郎,现在跟我们出来一下。”
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落入到成年男人的眼中,警部身上警服反射出的颜色让他生理性作呕,松田丈太郎垂着头沉默起身跟在警部从狭小的审讯室走到一处房间,里面站了很多人,大部分他都眼熟,是从昨天到今天为止一直都负责这次杀人事件的警部,而其中少有的几个人......
“阵平?!!”松田丈太郎错愕地出声。
而坐在沙发上扭扭捏捏一脸不爽的松田阵平在看到他之后眼睛一亮嚷嚷着“老爸”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抱住他的腿。
茫然地低下头对上自家儿子眼睛,黑色鸭舌帽投下的阴影下那双蓝色瞳孔闪闪发光,和昨天最后一眼看见的失神模样比起来好太多了。
...看样子被照顾的很好呢。
确认自己儿子还没受太多影响后松田丈太郎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看了一眼他压住头发的鸭舌帽,他到底没伸手揉揉松田阵平的脑袋。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
松田丈太郎环视了一周,从他踏入这个屋子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乖乖坐在沙发上捧着着热水杯的北原悠真和啃饼干的萩原研二朝他挥挥手。
松田丈太郎:......
被问到这个问题松田阵平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和强行抑制的雀跃:“是来证明老爸你的清白的!”
松田阵平把帽子往下一压故作稳重地开口:“就像是传说中的福尔摩斯一样!”
“对了对了,福尔摩斯就是那个超级厉害的大侦探,所以老爸你今天一定可以就回家了。”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得意一笑,刚刚还勉强建立起来的靠谱形象瞬间崩塌。
福尔摩斯他倒是清楚,但是那不是小说人物吗?世界里只有拳击和儿子的成年大人迷茫中。
明明昨天之前还不知道福尔摩斯来着吧小阵平。
北原悠真慢悠悠啜了一口热水,这是他特地要来的,抬头对上百田陆郎不爽的眼睛,他非常自然地眯眼露出八齿微笑。
嗯,过于虚假了。
百田警官嘴角一抽,反正从一年前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和这红发小子不对付。
强行压抑心中的不耐,作为本次杀人事件的负责人百田陆郎皱紧眉头:“我们已经把松田丈太郎带过来...嘁,说到底小孩子的话有什么可信。”
松田阵平一听咬牙切齿要炸毛。
萩原研二歪歪脑袋想要反驳。
按住自家笨蛋弟弟脑袋的北原悠真挑眉笑容更假:“诶~难道不是因为警官你们审讯陷入僵局后只能相信我们这几个小孩的话吗?”
百田陆郎和几个警官脸色一僵。
——被说中了。
忙活了一天也没能从松田丈太郎嘴里撬出犯罪经过,这场在媒体上已经“结案”的杀人事件事实上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