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他要乐霖生还是死,但她可以确定他一定在乎。
曲寻果真停下,回过身来时竟对林惜予笑:“我在意啊,我在意啊,可是我真的想在意吗?林惜予,你我同为苦命人,你怎么就甘心的呢?你怎么就甘心的呢?”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走回来细细抚摸着林惜予的剑,抚摸着剑柄上那毫无温度的刻痕:“宗主想做什么呢?他们又想做什么呢?林惜予,我把一千灵石还你,你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我……”
“只此一件。”曲寻抹了抹眼泪,声音沙哑,语气疲倦,“求你了。”
“什么事?”
“岚阳故都上禁城的南郊,有一座落儿山,半山腰处有五座坟,若它们还有命到你去到那里,便替我最后为他们扫一次坟。”
曲寻后退几步,双手交叠作出一礼,面色肃穆地低头行礼。林惜予没见过,但这样的礼却总令她感到熟悉。
这样的礼?
是了,这样的礼,乐霖在拜师时行过类似的礼,那时她也觉得熟悉。
是岚阳的礼吗?
曲寻也是岚阳人吗?
岚阳到底发生了什么?
【“孩子,活下去,活下去……”】
【“是我错了,我错了啊,远山!!】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是夜。云天宗山下云五镇一小客栈,林惜予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得厉害,甚至于有些隐隐作痛。
这是自她入宗以来,第一次做噩梦。
却是她有记忆以来,无数个噩梦的又一个。
有智能手机的时候,她会选择打开微博写下日志,再在发出去的时候选择“私密”。
微博里密密麻麻的日志,记录了她每一次近乎崩溃的瞬间。
林惜予下意识摸手机。
……
没摸到。
唉,算了。修炼吧。
待问老头给的《除草日记》,林惜予看了很多遍才隐有参透——
这似乎是一本功法。
除草前辈借除草之形,修金木御物之体。
借金木相克之气化被动为主动,就好像虽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可矛是我,盾亦是我。
林惜予大约猜到,这功法练至极致,金木之气够强,便可凝出形体。如今她不够强,亦可退而求其次,能练其一二,便相当于有了一件荆棘尖刺组成的铠甲,而这铠甲源于相克灵气,融于天地万物,她不死,甲不灭。
除草前辈真乃神人也。
一夜修炼过去,林惜予神清气爽。
“十五!”
十五闻声出鞘,在林惜予面前立定站好,却不消片刻杀气毕现,直杀房门而去。
一阵尘烟消散,十五被一血衣女子夹在两指之间铮铮作响。
林惜予立刻警惕起身,却怎么都唤不回十五。
那血衣女子将剑扔回:“小鱼儿,你找死么?”
姜杉?
林惜予愣住,接住被扔回来的剑收剑入鞘向她跑去:“姜杉!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宗!不不不对,我有,宗主给我……”
“谁给你?”
“宗主……”
“她为什么要给你?这剑,这储物袋,这些灵石丹药,全都是宗主给你的?”
姜杉看起来很生气。
强压着的怒火反而更令林惜予感到害怕。
她从没见过姜杉这么生气。
“我下山去办点事,宗主说,这样可以就可以救下乐霖和秋眠。”
“师父知道吗?”
“师父应该不……”
“也对。”姜杉冷笑,“师父要是知道,必得掀了她的云天宗!”
剑鞘中的十五抖了抖。
然而此刻林惜予并不想管那么多,她只知道姜杉这副模样,一定吃了很多苦。
“姜杉,你疼不疼?我有丹药,是待问长老给我的,不是宗主给的,你把它吃下去好不好?”
姜杉垂眸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乖乖被小鱼儿投喂丹药。
“小鱼儿。”
“我在。”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他们或为了天下苍生,或为了小情小利,都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你不要信,除了青麟郡林常林大人和我,谁都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