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气氛驱使,许琮后来也喝了些酒,但是不多,至少不比其他人。
因为临近散场的时候,包间里的其他选手大多都是眼含醉意的。就连一道来的赛训组,都喝倒了大半。
全然清醒着的人,最终只剩下队里那几个被教练勒令不许喝酒的未成年小孩儿。
因而许琮抬眼,看着包间里歪歪斜斜地瘫在各个椅子上的人,叹气,打算把人挨个扶回车里。
然而他刚一站起身,就被醉醺醺的赛训总监摁住了。
浑身上下都冒着酒气的赛训总监结巴道:“Victory你,你别动。让那几个小,小鬼扶他们去车上……这一个个百八十斤的,如果再给你的手造成二次伤害,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赛训总监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肚里的酒劲上涌而栽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好在那几个青训生都挺有眼力见的,已经上道地站起身来,接过话茬道:“杨哥说的对,许队您歇着,我们负责把这些醉鬼送车上去。”
说完,那些青训生便不顾许琮的反对,先把他先出了包房,塞进了最先抵达火锅店门口的计程车里。
他们不放心地看着许琮坐稳,确定他没什么不舒服之后才折返,吭哧吭哧地去搬运其余的那些个醉鬼。
许琮把这情景看在眼里,也心领了他们的好意。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见计程车暂时没有要启动的意思,才重新睁开眼来,一瞬不瞬地盯窗外的霓虹灯看,试图从那灯红酒绿的繁华信号中得出点不一样的感悟来。
期间,许琮还平静地回答了不少司机闲谈似的问话,仿佛晚上被几个队友哭哭啼啼地敬了各式洋酒的人不是他。
直到另一侧的车门被打开,队里的两个青训小孩儿把时星也弄上了这辆车时,他的思绪才短暂地滞塞了一瞬,后知后觉地产生了点醉意。
他注视紧禁闭着眼睛地瘫在他身侧的时星,想:这是陪了他将近两年的小中单;是他想要疯狂一回,退役后连着行李一起打包带走的暗恋对象;也是因为他要退役了,所以撕下了往日佯装的拽哥面具,无声地躲在角落里喝了很多闷酒,掉了很多眼泪的宝贝。
当下的许琮其实并不愿意再去回想当时的那幅画面,但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忽然稍显过量的酒精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他的神经,以至于他的眼前倏地又浮现出了几个小时前,喝醉了的时星睁着他那双好看的狐狸眼,仰头望着他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场景,并且怎么也消散不掉。
直至两个青训小孩儿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然后趴在副驾驶处的窗口,对计程车司机说了句:“师傅,麻烦您先把他俩送回去吧。”许琮的思绪才慢慢收拢地落回到当下。
计程车正式启动的时候有些颠簸,特别是对于不省人事了的醉鬼而言,尤显不稳,所以许琮很快就感觉到肩上一重——时星的脑袋在东颠西晃中磕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此,许琮侧目,不算意外地看见了对方于半梦半醒间紧紧皱着的眉头。
他认命地把时星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又调整好了姿势,以便时星靠的更舒服点之后伸手。
期间,他试图伸手抚平时星眉心处挤出的小山。然而那几道皱褶就跟时星本人似的,倔得很,任凭许琮怎么折腾,就是直挺挺地蔫在那儿。
许琮无法,只好祈祷对方能在下半截的梦里一切如愿。
而这一切被前排的司机尽收眼底。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司机又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许琮和时星好几眼,在确认这俩人身上穿的同款应该是队服而非情侣装后睁大眼睛,努力地辨认着他们队标下印着的字母。
“F、S、G。”司机一字一顿地念出声来,然后在下一个拐弯处恍然大悟地开口,“噢,你们是《曙光之战》的职业选手吧?本土一年三冠的那个!”
“我女儿可迷你们了,把你们队的赛程记得比她的课表都牢。但凡你们队当天有比赛,她呀,晚自习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比分,确认你们队赢了之后才舍得去写作业。”
“她特喜欢的那个选手好像是叫维克特什么的,不知道你们熟不熟,应该挺厉害的,听说年薪千万,是队长又是核心的……只不过我没仔细了解过,只知道个大概。”
“她还总闹着说要去看你们队比赛,常絮絮叨叨说场馆后排的门票不过就百来块钱的事儿,经常缠着问我要不要哪天给自己放个假,跟她一起去看你们的比赛。但我一直没松口,说除非她考试再进步点儿,考进年级前一百去,我才带她去看这些……”
那人也不管许琮回应与否,后来喋喋不休地又说了很多。像是平日里在一众同样不懂游戏的中年司机里憋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个了解比赛的人,便打算一股脑地全倾诉出来。
在几个拐弯之后,计程车在FSG的选手宿舍附近停下。许琮揉揉自己被枕得有些僵了的胳膊,问:“多少钱?”
司机如实照着打表器上的数字答了,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许琮好几眼,说:“那个什么,我给你抹个零,你回去跟那个维克托什么的说一声,有个小女孩很喜欢他,让他比赛加油,争取今年也延续之前的佳绩行不?毕竟她就指着那个当动力呢。”
许琮闻言,扫码的动作一滞,最后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反向给对方把车费凑了整的同时,问:“要签名吗?我给你签一个,您给她带回去,就说谢谢她的喜欢。”
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思来想去,也没往许琮就是他女儿最喜欢的选手上想,只以为许琮是被他的碎碎念打动,打算好心给他代签一个,让他带回去哄小孩儿。
于是他忙不迭地应了,心说反正都是一个队的,四舍五入就是本人签的。
“方便写一下称呼吗?就写……给小叶。”他斟酌着开口,怕许琮觉得他太得寸进尺,所以眉眼间带着些拘谨。
在得到许琮的应允之后,他就翻箱倒柜地从车上找出支笔来,搭配着的,是他从泛黄的记账本上随便撕下来的一页纸。
许琮接过纸笔,在上边笔走龙蛇地签上名,便扶着时星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