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及时捧场:“姐们儿有战略眼光,我看你也不比【钛军刀】差。”
盘曼安搂着叶英往前走,一直上了扑翼机还能听到她高兴的笑声。
游骑兵也跟着他们进入军事基地,这座不大的营地建在巢都城市外面,尽管四周都是沙漠,营地里依然按时供应着食物工厂培育出来的新鲜蔬菜和肉类。
一顿饱餐之后,游骑兵和喀戎军团的距离迅速拉近,虽然双方生活习性截然不同,但同样靠自己劳动为生的人们对彼此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吃饱喝足后叶英溜达着溜达着就拐进了代文的帐篷里。
“怎么样?今天遇到的喀戎人?”
“我不喜欢他们。”
“啊?还好吧,我感觉他们也没什么心眼儿。”
“喀戎星系的人尊奉的是拳头大就有硬道理,他们对朋友固然热情,但对敌人却太过残暴了。······很多喀戎人干脆去当流盗,农业星球的人们一收完粮食就被他们抢走,帝国收不上来什一税,也管不了喀戎人,但对付定居在自己领土上的臣民一抓一个准。农民辛辛苦苦耕作一年,却要被关进行星监狱里或者干脆去服役,这样的日子太苦了。”
“老代,”叶英躺在军士长的床上扭头郑重地对她说,“不要因为对一个群体的好印象就相信这个群体里的每一个个体,也不要因为对另一个群体的坏印象就拒绝这个群体中某个人的帮助。”
“何况,如果能轻轻松松活下去,谁愿意千里迢迢去当流盗呢?农民苦,喀戎人也苦,那些躺在他们苦难上享福的人才应该是他们共同的仇恨对象。”
更别提这里还有一个苦中苦出身的曾经巢都底层贫民,叶英觉得,巢都世界为了给帝国源源不断提供人力无限压缩贫民的生存空间,和喀戎人一个麻木一个残暴,一个出帮派一个出流盗,一个产人矿一个交血税,还是大哥别笑二哥。
于此同时,军营旁边巢都城市的顶层灯火通明。
这座巢都城市的书记官刚刚饮下一杯加足了香料的烈酒,飘飘然躺在榻上。赤道凉爽的晚风从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她穿着一件城市里最常见的麻布长袍,趿着草编的拖鞋,袍角在风里起舞,犹如飞鸟翩跹的羽翼。
风里有鲜血的味道,那是下巢帮派械斗带来的;有机油味儿,那是中巢日夜开动的工厂气味;还有迷人的香料味道,那是顶巢的贵族和官员们在宴会上纸醉金迷的见证。
她认真地从风里嗅闻这座城市的吐息,恍然间觉得自己变成一片羽毛,轻飘飘地从高处往低处落,从繁华飞到破败,从当下飞到远古。
人类文明,真是好长好长一段幻梦。
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虚无,走向无意义,走向一团一吹就散的迷雾。
书记官把手伸到香薰器上,轻轻搅动波光粼粼的香料烟气,幻想自己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投下一颗石子,或如流星划过历史天空,而非消无声息地生老病死。
家族覆灭后她游魂般在帝国飘荡,越看越觉得荒诞,离奇与黑色幽默。
这明明是一个已经统一了十几个千年的帝国,可却让人看不明白到底是谁的国家。下巢的贫民是一个国家,边境的蛮族是一个国家,农业世界工业世界的小市民是一个国家,帝都的贵族是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如此割裂,以至于已经走到了必须再用一场把所有人都席卷进来的战争,才能重新融为一体的悬崖上。
战争,她也不怕战争,她从小苦读,四方游历,怕的只是成为历史上那些面目模糊的普通大众中面目模糊的无名氏。
犹如家族覆灭之时,像摩迦罗的沙地上的露水,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她又倒了一杯酒。
可能是有些醉了,腾起的香料把她裹住,像是时代的浪潮向她奔涌而来。
她明明身居果壳之中,却感觉自己像是无限宇宙之王。
“我怀惊世之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
她拿银匙敲击着玻璃杯的边缘,放声高歌起来。
“日月多蹉跎,昼夜不得闲。
回首平生事,不堪为笑谈。
征人何在?万里星灿灿。
显贵何在?亭台虻滥滥。
皇帝何在?荒冢草蔓蔓。
如何翻云覆雨手?食得凤凰麒麟肝。
千秋一梦,今古虚诞。”
歌声渐渐低下去。
“平生所愿,唯于惊涛骇浪中弄潮耳。”
“在家做得好大事哇,”封爻毫无感情地鼓了鼓掌,“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