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意味着人和凶兽本没有别的区别,他们只不过是天生体内就有灵气;那岂不是一直以来自己血液的用处都有了解释。
因为地脉需要他们,由于凶兽一族的灭绝,地上地下的平衡被打破,所以地脉才会这么的汹涌,才会引发这么多的天灾。
因为这片土地想要回到最原初的状态,他想要回收自己放出的这些物质,让他们重回到地底,在等到千万年前的某一刻,再次孕育出新的生命。
待到那时,腾蛇龙凤,花鸟鱼虫,这些所谓身负血脉的生物们重回人间。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说如果自己牺牲就好了?
江竹野尽力朝岸边游去,她的指尖堪堪碰到一点泥土,就整个消融在了这片透明的水中。
说来也奇怪,她的心中一点恐惧都没有,好像被温暖的浪潮裹挟在中间,想要回到妈妈的体内一样。
她眼前一黑,意识向下坠落而去。
“阿野!”
“竹野!”
两声呼唤响了起来,江主野睁开了眼睛。
她的整个身体都变成了半透明的形状,在荡漾的水中看不见弧度。
她的视线好像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水中不同人模糊的轮廓。
江悬和薛竹正一左一右守在她的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父亲,母亲?你们在这里!”
江竹野瞪大了眼睛,她第一反应是也许自己又落入了某个幻境,正紧绷起神经准备迎敌,却发现自己的血脉四肢都已经荡然无存。
她的身体表面在原地飘荡了片刻,几乎要随着水流向前冲去。
“时间快来不及了,快集中精神,我们拖着你上去!”薛竹焦急地说道,她抓紧了江竹野的胳膊。
“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地脉。”江悬也抓紧了江竹野,他们一同向着水面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看似平静的四周突然出现了大片密密麻麻的轮廓,他们就这么平静着望着江竹野,问道:“你不想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
“你不想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我们同根同源,本该属于同一片大地的怀抱。”
温柔的呢喃响彻了四周,这些影子越靠越近,他们抓住了江竹野身体的每个部分,试图拉着她向下坠去。
而薛竹一声暴喝,用震荡的水流将这些影子震开了一边:“都给老娘滚开,我的女儿寿命还长着!”
他们抓紧这个契机,继续向上游去,可是身后又响起了一道犀利的女声:“你们两个太自私了!江竹野,你看看我,还记得我吗?”
那些影子又涌了过来,拉住了江竹野,让她迫不得已的低下了头,看着水底的那个瘦长人影。
那是当年在榕城来袭击他们的秃鹫精,她看起来比死之前柔和了许多,说出的话却是无情的:“如果当年我们的献祭成功了,你父母和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死!你已经多活了这10多年,害死了我的孩子,还不够吗?”
“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们的孩子凭什么要为你们牺牲,更何况一个人的死只会是饮鸠止渴,这其中安的什么心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那秃鹫瘦长的手臂又追了上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没有影子,她直接掐住了江竹野的脖颈:“我的所有家人,包括我那么小的女儿,都为了巫族的兴盛献出了一切,凭什么你的女儿高人一等?!”
江竹野有些喘不上气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透明了,而面前这些模糊的轮廓越发清晰。
薛竹捂住了她的耳朵,试图隔绝这些话语,她焦急的说道:“仅凭我们的帮助是无法挣脱他们的,要靠你自己的精神,阿野,你不欠他们什么,快离开这里,你活下去,剩下的人才会有希望!”
“她现在就死在这里才最有希望,地脉坚持不住了!”那秃鹫精发出了一声尖啸,
“母亲!”
又是一道轻灵的女声插了进来,一个影子抱住了那秃鹫精,把她向水底拖去。
江竹野抓住这个缝隙继续向上游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问道:“所以当年,你们是为了保护我,才使得联盟破裂的。”
“你们还活着吗?”
江悬和薛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遗憾的摇头:“我们只是地脉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念头,抱歉,时间太短,没办法再陪你,你的记忆就在这湖水之中。”
薛竹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把江竹野搂在怀里,她温声说道:“其实你也不在此地,现在的你仅仅是一道残念,把我们吃掉,然后离开这里。”
把她们吃掉。
江竹野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水底,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欲望。
水面震动起来,无数黑影从水底浮现出来,环绕在江竹野的身边,她们望着江竹野,也被江竹野所禁锢着。
江竹野闭上了眼睛,她的念力在一瞬之间蔓延开来,将这汪泉水都纳入自己的监控范围,她牵起一道道丝线,将那些黑影切割成纷飞的碎片,随后用自己的意识体侵吞了它们。
各式残念涌动在体内,相互碰撞着带来灭顶的撕裂感,她却从这最原始的吞噬中取得了更大的快感,无声地笑了起来。
巫族的历史痕迹,众人留在地脉中的残念,她们生前的喜怒哀乐,一点点融入她的身体,她想知道,她要全然掌控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