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南有几处值得去的地方。
荔波小七孔景区的小七孔桥与瀑布让人流连忘返,自然山水与充满地方风情的人文景观融合,穿着凉鞋走在清凉的溪水中,任谁都会暂时忘却烦闷,只顾着这份清凉的洗礼,还有满眼的青绿。
天眼景区的风格则截然不同,是有着巨大的射电望远镜与天文体验馆的景点,坐落在喀斯特地貌的山洼里,科技感十足,非常适合热爱天文的人。
周遥川想起在伊春的观星之夜,那时陈姐和佳毅守在山头,说到星星就两眼放光。如果他们来到这里,应该会很兴奋吧。
毕竟这里的射电望远镜被称作FAST,那五百米的口径球面有三十个足球场大,是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能捕捉到遥远的脉冲星的信号。
带着孩子来的家长普遍带着培养兴趣的目的,真正过来之后,又加上了一条“大国重器”,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为国家做出更大贡献。
从景区参观完后,免不了会肚子饿。
忽略过上回把马亮等人熏一跟头的臭酸,贵州也有不少接受度高的美味。
肠旺面是其一,但凡能吃卤煮的都不觉得算事儿——炖煮软烂猪肠与嫩滑的猪血,搭配五花肉做的香脆臊子,做成的一碗油辣爽口的面。
羊肉粉在贵州也是多个地方的特产,虽说主要材料都是羊肉和米粉,仍然各有特色。有的鲜香,有的柔和,有的香浓,有的厚重,总能找到爱吃的一款。
还有辣子鸡,红白汤的两种酸汤鱼,折耳根炒腊肉……折耳根还是挺挑人的,有人极爱,自然也有人恨,恨不得闻一闻就捂着嘴逃跑。
周遥川差不多是后者。
贵州也吃辣,想要不辣的,也有贵州香酥鸭、烤豆腐,蘸甜酱的洋芋粑等等。
在贵阳,周遥川找了个特殊的选题。
他坐上清晨的252路惠农专线公交车,帮着菜农们把挑子、背篓、笼子安放在特制的支架上,听着菜农爷爷奶奶们蹩脚的口音,在晨风与农产品的特殊气味中度过了特别的半天。
有些地方也专门为菜农开设了价格低廉的专线,有巴士,也有绿皮车,方便他们到市内的菜市场卖菜。
能看到不同人群的需求并为之服务,这样的城市是更为多元与亲民的。
只有亲自坐过,才能感受到这趟专车的重要性——多少偏远的家庭因此能多卖些东西,多赚些钱,让生活更好。
有了钱,吃得起饭,供孩子读书,添置衣物,修缮房屋,肥沃田地,将牲畜养得膘肥体壮,这些具体的小愿望会渐渐成真,幸福感才能遍及千家万户。
探访完想去的地方,撰写完想写的文章,时间滴答滴答地来到了七月的尾巴。
周遥川非常准时地抵达了目的地,位于山区的坪口小学。
仍然是记忆中的建筑。两幢白色小楼包括了教室、办公室、图书室、宿舍等,能容下四十来个学生上课,还有个二百米的跑道与操场。
当年的学生都上了中学,又赶上放暑假,学校空空荡荡的。
沈逝水早早地坐在校长办公室,和校长令狐志聊周遥川那时的事,顺便也是等待。
周遥川推开门的时候,两个人异口同声。
“周老师,欢迎回来!”
“令狐校长,还有暗潮老师也在啊。还真是让我惊喜。”周遥川笑道,和站起来的两人握手。
眼神刹那交汇,炽热滚烫。你知我知。
“刚刚还聊着你呢,那时候的你啊,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学生们也爱找你谈心,后来那个谁,秀敏,对,黎秀敏,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呢,说是想和你成为校友!”
令狐校长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个头不高,看上去五大三粗,仍旧是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紫红色的唇挂着笑。
周遥川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是她!她放假回家了吗?”
“在呢,给家里帮忙,不过马上要高三了,回头你再去鼓励鼓励她。”令狐志摸摸烟盒,想到两人都不抽烟,又收回了手。
黎秀敏是少数民族的孩子,先前来上学要走很远的路,又因为普通话说得不好有些自卑,周遥川还亲自去家访过。
当年她的成绩也不过是中游水平,没想到现在这么努力,能考上市里最好的学校。
“一会儿给周老师介绍介绍我们新来的老师。除了你认识的几位,我们这里还来了新的数学老师。”令狐志往窗外看去,“嘿,说曹操曹操到,来了!”
几个年轻人抱着篮球来到操场上。能看出来,带头的年纪稍大,后面的应该是十几岁的学生。
令狐志从窗口探出头,大声喊道:“杨老师!你等下来,带你见个人!”
“哦,好!”
令狐志得了回应,边给他们介绍边带他们往外走。
新来的数学老师叫杨为勇,原本上了专科,专业对口当了电梯维修工。
本以为是个人才紧缺的行业,待遇会不错。没想到公司与物业层层剥削,让他们拿着几千块钱玩命不说,缺人的情况下需要24小时在线,还被限制时间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哪能半个小时检查完全小区十二部电梯?出了事故五分钟把人救出来,却被家长拿刀追着威胁,说耽误了他家孩子考大学。
能怎么办呢?想要不出事却得不到足够的时间与装备,休息也不踏实,但凡电梯出了事肯定担责,检修不到位,罚款不说还得给关起来——他在两难的处境下选择放弃,回了家。
在家至少照顾家人方便,农忙的时候帮忙,还有点基础知识能在这里教教孩子。平时不用赚多少钱,也够用。
杨为勇还没来的时候,两家离得近,没少找他诉苦。
现在好了,带着孩子们打篮球,为后头村BA培养人才,也不赖。
令狐志给两边介绍过,杨为勇“啊”了一声,“我听说过周老师!杨小战,那是我表弟,也上过周老师的课!”
“我有印象,好像是个挺调皮的小男孩儿,他妈妈还来过一次,让我好好教训他,别下手轻了。”
沈逝水忍俊不禁,“周老师不是那种会棍棒教育的人。”
“是啊。”周遥川抬眼看他,眉眼带笑,“所以后来我还去过他们家,和他们聊过很多未来与现实,至少让他知道,上学是为自己的未来做积累,他知道想要什么,只要不是违背法律道德,我就愿意带他向那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