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主动一定会换来狂风骤雨的,可江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好一切准备,换来的却是陆涯的崩溃。
只是浅尝辄止的吻,他抱着已经跪在地上的眼前人,心酸地替人一遍一遍抹掉眼泪。
他仿佛可以看见碎成万万千千片的真心都躺在陆涯的身边,每一片里写满了陆涯对他的喜欢和隐忍。
江焉也忍不住了,揉了揉眼睛扑过去把人狠狠抱住。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捧住陆涯的脸,深深看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再次在陆涯的复杂目光中鼓起勇气亲了亲陆涯的眼尾。
陆涯偏过头狠狠喘了口气,抓着江焉的手,沉声道:“你今天是在我眼里看见了什么才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没错过江焉整整一个下午都追着他眼睛望来的目光。
那才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崇拜,也不是普通同学之间应该有的复杂。
他甚至能感觉得到,江焉这个小自恋又在透过他的眼睛欣赏自己的脸,可这一次更多的,是深深的怀念。
不该有怀念的,还不到十八的年纪,根本还来不及把什么遗憾埋进青春里。
“你在看什么?”
江焉笑笑,抬手把垂在陆涯眼前的发丝撩走,而后又亲了亲陆涯的鼻尖,低声回答道:“哥,我不喜欢回答哲学问题。”
现在也不是谈论有关来处归路的好时候,他只想享受一下单纯甜蜜的恋爱,哪怕时间很短,哪怕还有很多前世的谜团亟待解决。
可陆涯抬抬嘴角,无奈地转过脸贴了贴江焉的脸,“这不是哲学问题,宝贝,这只是爱情的问题。”
江焉又是一声低笑,绽开释然又隐隐悲伤的笑,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再掩藏后怕和庆幸,说:“好吧,我在看我重来一次的意义。”
“重来一次?”陆涯愣了愣,快速接上这句明明听起来就莫名其妙的问题。
江焉怅然想起上一个死在这栋别墅里的自己,忍不住向前更近一步,干脆把整个人都塞进陆涯的怀里才终于驱散了死亡的窒息和凝滞感。
于是,他开始主动提起他有一个谁都没提的秘密。
“我知道这房子里都有过什么,未来还会有什么。”
江焉幽幽说着,甚至掰着手指开始数:“我知道这里放过我的一幅字,楼上那个房间以后会装修成陆家我房间的样子,我还知道你有一个日记本,你写过很多很中二的话。”
“二十岁之后,你的日记本里每一页的最后都会写一句:今天,我又想你了。”
江焉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对陆涯眨眼。
只是每一次眨眼,都会有泪水被挤出眼眶。
陆涯心神一震,他明明听不懂,却鬼使神差地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留了很多钱给我,这个房子却不给我,也不告诉你的墓碑在哪里。”江焉丝毫不顾他的话此刻多少都带上了点恐怖片的氛围,他仰头看着呼吸声越来越重的陆涯。
“你爱我,但你对我也好狠。”
玄关处的射灯落在陆涯的身上,照出陆涯一身的颜色,和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一点都不像,也和那个曾经来大学找自己的陆涯不像。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说,对那个丢了颜色的陆涯说:“哥,你走之后,有好多人欺负我,你知不知道啊?”
“如果你知道,你是不是就不舍得死了?”
陆涯倏地顿住了呼吸。
“我不信你是自杀,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江焉泪眼模糊地抬起头,这一次亲在陆涯的嘴唇,他尝到了苦和咸,却不是他自己的泪水味道。
“我总对自己说,我是睡了一觉再死了醒过来,但其实如果有人发现我的尸体,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自杀的。”
江焉笑弯了眉眼。
最高超的撒谎技巧是怎样的?
不是算无遗漏,也不是真假掺半,而是先骗了自己。
二十四岁的江焉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当然,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看着自己手腕处的伤。
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他丢掉了手里的刀。
“骗子。”小说电视剧里演的什么割腕,根本死不了。
【真的要为了陆涯死?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江焉不耐烦地随手抓起个什么东西砸向镜面,咬牙怒骂:“不喜欢,但这和我不想活有什么冲突?”
【从孤儿院走出来就为了自杀?那你当初何必活?】
“闭嘴,”江焉对另外几个自己没什么耐心,一直都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太孤独又杀不死,他早就把这诡异的声音给掐断了,“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活下来的是我又不是你!”
【查了这么久,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只能说不愧是资本家的世界,有钱就是能只手遮天?】
【怎么,打算放弃了?死了就一了百了?】
话里话外,都在职责着江焉的懦弱,但江焉根本懒得管这个。
他早就怀疑自己,明明就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眼光的性子,为什么却一直约束自身,虚假的热爱学习,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生存在这个世界。
继子,棋子?
收养,兄弟……
明明当初去到陆家的时候就不在意的,走的时候也说无所谓,但却还是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至于最后丧失了对外界的所有兴趣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