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护卫是宫中来的人,效忠的不知是哪路人马,一路上不知多少次给他下慢性毒,不是自己人,死了便死了。
闻青虞说的,正好是原先楚兰庭心中打的算盘。
回京路途漫长,他正需要一个能护他周全的人。
闻青虞的身份和身手,于他而言是大有助益,能结伴而行,他没理由推辞。
走了大半日才进城。
客栈大门贴着封条,看了告示栏才得知是因为死太多人,东家又因与贼人勾结入狱,被抄家充公。
闻青虞一时有些头疼。
风中沙尘弥漫,嘈杂的马蹄声和路人的惊呼声让人很难不注意。
空气中浮动的尘末令闻青虞咳嗽不止,伤口被扯动得微微生疼。
楚兰庭立身于闻青虞身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深沉地望向吵闹的方向。
为首的男人扬鞭不断,马儿吃疼便愈发卖力地往前跑。
闹市驾马驰骋,全然不顾路人安全。
闻青虞看不惯如此嚣张的行为,脚用力一踏,一枚石子落入她掌心之中。
楚兰庭将一切看在眼底,当下便知闻青虞想要做些什么,他并未加以阻止。
闻青虞准头非常不错,手上劲力也不弱,这一掷,石子打在那人右肩。
那人失了平衡与重心,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同行之人纷纷勒马。
地上的人吃了一口的泥,大喊大骂道:“谁,是谁暗伤我。”
闻青虞敢做便敢认,那人请她吸了一肚子的灰尘,她请他吃口泥也算有来有往。
她提步欲要往前,楚兰庭伸手横在她肩前。
她困惑地抬头,只见楚兰庭目光凝着某一个方向。
顺着目光看去,那群人末尾躲着的刀疤脸,正是害他们受伤的老熟人。
“陆顺,城中不许驾马,你是领官粮的,怎做事还如此不知分寸。”
说话的是那日在客栈见到的官差。
八哥的出现,让陆顺认为他就是出手攻击他的罪魁祸首。
陆顺目现凶光,恶狠狠道:“是你,你敢伤我,你可知你这是耽误军情。”
八哥不畏惧陆顺义正言辞的模样,反倒冷声讽刺:“军情,哼,莫不是咱大人府上要纳九夫人了。”
路边有躲着看热闹的,听了八哥的话也跟着小声嘲笑起来。
城中谁人不知陆顺的为人,吃喝嫖赌的行家,出了名的好吃懒做。
若不是有一手拍得好马屁的功夫,怎会坐到城防队队长的位置上,那位置本是八哥的。
陆顺知道八哥是块儿硬骨头,软硬不吃只认死理的主儿。
他确实有任务在身,不好与其多纠缠,他狠狠啐了一口,扔下狠话:“我今日不同你计较,这账我明日再同你算。”
八哥动也不动地站在道路中央,誓有一股你不下马,就别想从此过的势头。
两边都不愿退步。
闻青虞看着他们同为官差,八哥一身正气,而陆顺相反。
他双眉直竖,浑浊的眼里全是愠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八哥拆骨喝血。
陆顺咬牙,转身对身后人喝道:“下马!”
八哥脸色缓了缓,这才让路。
既然遇上那个刀疤脸,闻青虞便不会轻易放过他。
任由这残害百姓的恶徒活着,那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更遑论他们之间还有私仇。
闻青虞顾念楚兰庭身子羸弱,便想独自行事。
“你先回去,我晚些再回去。”说完,她便要跟上陆顺。
楚兰庭抢先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叹了口气:“虽说你伤势好了大半,但你别忘了,他背后有妖做靠山,你斗不过的。”
楚兰庭这话说得有道理。
“难不成就这样让他走了?我不甘心。”她心中气恼,不情不愿地看着那几人愈走愈远。
“当然不,我自有办法。”
楚兰庭要比闻青虞高出一个头,以她的角度向上看。
楚兰庭的侧脸一如既往的貌好清冷。
可唇角上扬的笑意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似不怀恶意,却又不带善意。
闻青虞莫名看出一丝与他形象不符的顽劣。
她打了个激灵,她还真以为楚兰庭不记恨那个贼人呢。
看见这样的楚兰庭,她的心有些许不安。
都说人心难测,她不愿试探,轻晃脑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
这段时间楚兰庭对她照顾有加,他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他断然不会对她施以恶行。
楚兰庭见闻青虞眉心紧锁,脸上茫然一瞬,问:“你在想什么?”
闻青虞被惊醒似的,眸子慢慢聚焦,见楚兰庭难得露出少年气的一面。
对方清澈干净的瞳仁令她释然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岔了些事,既然你有办法,就按照你的想法来行事。”
闻青虞看着快跟不上陆顺了,忙说:“咱们快跟上。”
闻青虞走在前,片刻后又退回来。
楚兰庭跟在她身后,见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他反应极快,紧急停下。
两人距离一掌宽,小少年的鼻子险些撞他胸前。
闻青虞不知道他跟得这般紧,抬头看他时睫羽如蝴蝶振翅般扑朔颤动,写满惊吓。
楚兰庭喉结微动僵在原地。
闻青虞没有看见楚兰庭那微小的动作,大义凛然地搭上楚兰庭肩头:“听你的计划行事,倘若有什么意外,我尚有些身手,你可要躲我身后。”
楚兰庭轻声一笑:“好。”
二人眼见陆顺带着那贼人走进一所宅院。
“青天白日的,这个贼竟如此光明正大进出官员府邸,还是由官兵带进去的。”
闻青虞浓黑的眸子怒意翻腾。
“现在日头正高,你我不如等夜深再来。”
闻青虞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无论是她的青衣,还是楚兰庭的白衣,都显眼得很。
“万一他跑了。”闻青虞顾虑道。
“不会,此时正是上衙时辰,他未曾见到想见的人,怎会轻易离开。”
闻青虞点头,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天黑再来。
回到闹市。
“哥哥,要买点果子吗?”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问闻青虞。
她下意识地摸索钱袋,身上值钱的东西皆被土匪搜刮干净,分毫不剩,就连翠盘玉腰佩也没拿回来。
不说买果子,她想拿点钱抵张大良家住宿食用,都有心无力。
她瞧着小姑娘打满补丁的衣衫,小姑娘个子还没她腿长,面黄肌瘦的,看着实在可怜。
但凡她身上有个子儿,她都不会让小姑娘空手而归。
“给。”楚兰庭笑得温柔。
小姑娘先是一愣,她只见过碎银,还从未见过银锭子。
得知不用找银,欢喜着将果子递上:“谢谢哥哥。”
闻青虞看着她欢快离开的背影,瞠目望向楚兰庭:“你哪来的钱?”
她自是知道那银子不是偷抢来的,只是那些蛇欺软怕硬也就罢了,那帮土匪竟也如此。
她愤愤道:“你都落他们手里了,他们胆子还这么小?果真没出息,凭什么只拿走我的!”
楚兰庭笑笑,她的关注点一向与他人不同。
那银子被他放在乾元袋中,若非他自己打开,他们自然抢不走。
“给你。”
楚兰庭执起她的手,一颗红色的苹果落在她手中。
“初见那日你送我一颗,如今算我还你一颗。”
听见楚兰庭的打趣,闻青虞想起那日糗事,她轻咳了声:“你怎么还记得那件事,我又不是有意而为。”
寸城乃边境人流量最大的城市,方圆百里便没再比寸城大的了。
走了十余家脚店客栈,均是客满。
一家名为“相遇”的客栈是城内最大的客栈,以价格昂贵、服务好出名。
店家手执墨笔,见眼前的师兄妹犹豫不决,便好言相劝:“姑娘,我见你长相姣好,今夜便是十五,再不寻个落脚处怕是不安全哟。”
“哦。”秋思瑶嗅到一丝不对劲儿,饶有兴致。
闻青虞打断对话:“掌柜,来两间房。”
楚兰庭和闻青虞同其他人一样,跑空好几家客栈,听闻“相遇”是城中最大的客栈,便寻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