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态势,毕恭毕敬站起来,行了一个大礼。
“万岁爷吉祥。”话语中竟完全听不出刚刚哭过。
我也顺势站了起来,在今日进宫前,我还是有点想见到他的。
但现在,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的人。
“免了。”
玄烨快步走到桌旁,他身穿一身常服,掀了袍子坐了下来。
“万岁爷吉祥。”
既然他说过免了,我也没必要假惺惺行大礼,便团了帕子在腰间作揖,蹲了下来,低着头。
他摆摆手示意我们起身,没有多看我一眼。
“起来吧,朕就是想着今天初一,该是到皇后殿里看看了。恰逢你们姐俩在说悄悄话,没打扰到吧?”
明知故问。贼喊捉贼。
我起身,悄悄翻了个白眼。
“怎么会打扰,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妹妹了,前几次又都是在老祖宗殿里,难得将她拉来坤宁宫陪臣妾说两句女儿家的话,皇上就来了。萩儿妹妹果然是臣妾的福星啊。”
赫舍里回到低眉顺眼,微微低着的头配上古代昏暗的烛火,倒也恰好看不见红肿的眼,但浓重的鼻音仍然将她出卖,虽言语间听不出任何情绪。
听着这话,我头都大了,什么时候才能给赫舍里成功灌输:
‘女人不要靠男人的施舍可怜而活’
这个道理啊?我暗自思祔。
玄烨没接话,将玲姑姑端上来的茶盖在茶碗边旋了一圈,撇去茶沫,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口。
“果然还是芳儿这里的茶最好吃。”
他闭上眼心满意足地品了品,装作没有听出赫舍里哭过的声音,偏头问她:
“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前年萩儿操办的千秋节,甚是隆重,但最近这宫内外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太合适大办,所以来跟你商量一下,你的想法是?”
此话一出,我才想起来今日五月初三,距离赫舍里生辰不过半个月光景。想到此,思绪飘远到几年前,到那个第一个红红火火万众瞩目的千秋节,那次预算花了多少钱来着?数十万两白银。
自那次之后的每次生辰,好像再也没有大肆操办过。
我也因各种原因,没有再能进宫帮姐姐庆祝过。站在一边看了看赫舍里,现下我走也不是,留着听也不是。她面上仍然是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一直在等这句话一样,听完之后也不与玄烨对眼神,看着自己手边的茶开口:
“多谢皇上照拂,臣妾本私心想着,生辰那日,去陪皇祖母一起诵经,就当是过了。况且——”她犹豫了两秒,说:
“况且祜儿刚过世没多久,臣妾,倒也没那折子心思。”
沉默。
果然,玄烨挑了挑眉,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的表情,完成了一件任务般松了口气。
“行啊,那你好好养身子,祜儿的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太难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我们以后时间还长呢。到时候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朕提,朕都满足你。”
说着伸出手覆在赫舍里放在桌面的手上。
我看着赫舍里颈子上的神经跳了跳,眉眼低垂下去,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了句:
“妾遵旨。”
听到玄烨松了这个口,现在不要东西更待何时?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我心中小人跳脱出来冲她嗷嗷喊着。
“咳咳”
我立在旁侧,实在没忍住全程保持静默,干咳了两下。
玄烨和赫舍里同时看向我。
“那个,禀告万岁爷,方才您没来之时,姐姐同萩儿确实说了些体己话。姐姐,姐姐方才,还落了泪。”
我跪下回话。心里想着,这小崽子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看今日我必须得给你捅破这层窗户纸,就算一百层窗户纸叠在一起,我也要给你捅破。
赫舍里紧张地看着我,抽回了玄烨握住她的手,眉头蹙起,朱唇微启,杏眼圆睁。
她不会以为我要跟玄烨说“你媳妇想继续当个生育机器,以此保住后位”吧?
“哦?如何?是心中还有何郁结?”玄烨看着空了的掌心,倒也不恼。两手上下拍了拍,问道。
听到玄烨的问句,我反而迟疑了,只且闷闷思索着他如此轻快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