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传闻中的朗姆那样,名誉上的组织二把手,组织实际上的控制人。显然,他非常善于做这种事。
同为科学家,伍德在布局上完全没有天赋,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忠实执行计划的其中一环,说到底——果然还是良心在作祟吧。
真是可笑。
关于这个计划的最初制定者阿曼达·休顿,她有很多身份,她曾是boss唯一的女儿,拥有过一个行动代号,也是美国知名资本家,和FBI与CIA均相谈甚欢的存在,朗姆唯一一次失手拜她所赐,即使死后,她的计划依旧在暗中推进着。
到不如说,阿曼达·休斯的死亡同样是计划中的一环,至此,她的计划再无任何弱点。
阿曼达的死亡和朗姆的第一次失误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伍德和雪莉在黎明号上唯一一次的见面,让他得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答案。
“我知道你们,你和那位均排过次序,我的看法是,boss、那位远在地球另一侧的女人、人类的造物、朗姆。”
第一个那位是克丽丝·温亚德,如今组织的代理boss,负责协助处理boss的诸多事务,保守派势力的领头人,而第二个“远在地球另一侧的女人”他故意模糊了措辞,可指代目前尚在美国活动的组织高层,贝尔摩德、克丽丝,以及长眠于美国的阿曼达·休顿。
而宫野志保的回答是:人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以上四位或五位均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宫野志保的回答听上去毫无根据,论血缘的亲疏都比“人性”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合适。
“我的父亲恐怕是全世界最富有人性的生物吧。至于那孩子,未来定会和身为原型的我一样,达到普通人力所能及的极限,我诚挚的祝福她,我诚挚的诅咒她,从不祈求她的原谅。呵,至于朗姆,人工智能的人性恐怕都比他充裕。”
阿曼达·休顿曾从全方位以旁观者的视角对朗姆做出综合评估,在她被害前一年。凡是看过她的手稿的人一定对上面这句话自会印象深刻,只因她在“最富有人性”上用三个重叠的圆圈表示着重标记,旁边还附有一个相当夸张的,被啃食了一半的腐烂苹果。
伍德不会认为单凭雪莉的资历就能看到阿曼达的手稿,他知道阿曼达还有很多后手,在组织这只巨兽的关键部位,扎下一根根不易察觉且彼此不互通的刺。
和雪莉最相关的角色,排除对朗姆忠心耿耿的琴酒,只有她目前名义上的监护人克丽丝·温亚德嫌疑最大。
所以……反叛组织的大本营居然就在组织高层,克丽丝那女人在开什么美国玩笑?
为防止那千万分之一的巧合,他非常自然地提出,像每个死到临头终得醒悟的死刑犯那样,说道:“那你——要听我的忏悔吗?”
就像雪莉说得那样,boss从不会看邮箱,因为他根本没有。由于通讯保密技术的迭代组织在十年前彻底更换了所有通讯渠道,不止为何那位再也不会回归的组织前成员的工作邮箱反而被保留了下来,除了代号外,那是如今组织内部唯一一件独属于她的事物。
顺带一提,下达这则命令的是boss。当宫野志保终于从过去的会议文件中挖出这则信息时,她不免有些感慨。
那位大人是否在改名为阿曼达·休顿的女人死后的某刻,不再执拗地将她当成母亲与妻子的转世,期望着母亲与妻子的灵魂有朝一日能在稚嫩的孩童身上复活,仅且仅是,看作他的女儿?
没有人知道。乌丸莲耶是一位固执的老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接手前任雪莉,也就是阿曼达·休顿一切遗产的宫野志保,偶然知晓这个隐秘的邮箱,这是为数不多没有从克丽丝那里提前得知的事项,她不免对此感到好奇。
透过老物件,推测当时当事人的心情与想法,很长一段时间是宫野志保无趣生活的唯一快乐源泉。
也许宫野志保不该在出发前一日照例检查那个早已尘封已久的电子邮箱,不然她不会看到特曼·伍德的邮件,也不会在那一瞬间想到组织对身为叛徒的他灭口的可能性,更不会在那时握住一闪而过的,对武石良雄的杀心。
可信性、风险评估、操作可行度——理性的她在粗略分析后发现完全可行后,感性的她占据了思维高地。
故而,她才会站在海风瑟瑟的甲板上,和年迈的老者在组织的监视下打哑迷。
故而,她需要火力全开,动用一切权限让白之朗姆葬身于这片海域。
只为掩盖她最初的目的和手段。
宫野志保其实不想和任何人展示自己和前任雪莉的孽缘,她由衷地不希望自己和那个与朗姆实则不相上下的女士扯上半点关系。
不过,借用某个完全不着调的女人的评价:“没办法啊,阿曼达·休顿的牌可太好用了。笼络保守派势力时可以用,安抚组织遗老时能用,和朗姆友好交流时可刀刀致命,反叛组织时一定要记得用,所以,为什么不打她的旗号呢?反正她都去世十五年了。”
“……她已经离开我十五年啊。”
记忆中的克丽丝·温亚德灌了口雪莉酒,喃喃道。
所以,在目前情况下,证明宫野志保是阿曼达·休顿计划中的角色无疑是最好的牌,能彻底打消这位相对保守的,且有反叛倾向的资深组织成员的顾虑,让他相信雪莉也在为那死去已久的亡魂工作。
何况,他们都是科学家,都对组织有逆反心理,如果能在死前捅朗姆一刀那更好了,两人堪称各种意义上的完美契合。
而在宫野志保的眼中,特曼·伍德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名为“良心”的事物说起,当早已湮灭于岁月的“良心”再度被唤起时,他便离死亡也不远了。
于是她便这样乘虚而入,宫野志保没什么好顾虑的,和特曼·伍德熟知的宫野家族的人,全都死在了那场意外中。她没必要为父母辈的情谊而负责。
何况——你,特曼·伍德,你犯有让死者复生的罪,无论何种教派,无论任何时代,都会将其视为最为深重的罪孽,不被伦理所容。
2017年9月21日,黎明号船舱,波本的房间,1:15。
得知朗姆同样在这艘船上后,被波本带回房间的宫野志保霸占了波本的床,一边听他的分析,不忘给伍德通过窃听器传递信息——窃听器和纸片一同放在她的床上,在波本到来前她快速将窃听器扣在自己的袖口内侧。
“能听到吗?伍德先生?现在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只有我与你才能彼此理解。”
“那么,你有赴死的觉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