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山斟酌再三,笑道:“是皇上对俪贵妃用心,如今京城上下都在传颂您帝妃二人的佳话呢。”
瑞帝嗤笑一声:“佳话?怕是闲话吧?说朕荒淫无道,说俪贵妃结党营私、祸国殃民。不过她现在的地位的确非比寻常,异性亲王之女,外命妇中正二品的县主之位,内命妇中仅次于皇后的正一品贵妃位,膝下还有最受宠的皇子荣亲王以及公主。眼下,除了皇后的位子,怕是连朕也没有什么好能给她的了。可是眼下,恐怕皇后之位给不给,也无所谓了。”
温如山听得一片心惊,若是寻常人,恐怕以为瑞帝要对俪贵妃和安亲王有忌惮之心,可温如山知道瑞帝心中所想恰恰相反。
从皇子开始,他伴着瑞帝几十年的光阴,有些话,他本不想说,却也不能不说:“皇上,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天下百姓们都说您是一位盛世明君。可奴才知道,您除了是天下的明君,还是太后的儿子,妃嫔们的丈夫,亦是皇子们的父亲。奴才认为,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有家亦成国。皇上,治国如治家,治家亦治国,皇上,您是天选圣人,又何须妄自菲薄呢?”
瑞帝转过头来久久地看着温如山,这次温如山没有低头,也静静地和帝王对视着,末了,瑞帝嗤笑一声:“你也有脸说跟了朕几十年,还是一副老油条似的油腔滑调,没个正经。”
温如山赶紧借坡下驴:“要不景朝上下人人都说您是位明君圣君呢,连奴才这样的人您都能体恤,又有谁能做到啊?”
瑞帝笑笑,继续看着前方厅里正在夜话的一大家子,明月高烛,照得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温馨灿烂。
柳玥省亲归来后,拿出浑身缠着瑞帝到了后半夜,瑞帝整个人浑身如掉进了水般,坚韧硬实的肌肉也松软下来,只是眼皮低垂,死死撑着场面。
“妖妃!”
柳玥勾着瑞帝的脖颈,心情极好地在他脸颊印下一枚香吻,“那皇上岂不是也在骂自己?哪有明君爱妖妃的?”
瑞帝有气无力地捏了把柳玥的吞,“你如今真是胆子大了。”
“哼,皇上如今最宠我,我为何不胆子大?”
“就不怕朕哪天不宠你了?”瑞帝眼皮轻抬,静静地看着她。
“璞朗才不会呢,你爱上我了。否则我一个江湖邪派余孽,暗中与安亲王勾结,在当年夏相造反,我放走了宸贵妃,又夜遇刺客后,您就应该顺手把我了结了,不是嘛?”柳玥眼睛亮晶晶的,让瑞帝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他大手抚上柳玥的长发,在指尖慢慢勾缠着:“玥儿,你这么聪明,就该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柳玥淡淡一笑:“没什么不能说的,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丈夫,我儿子的父亲,更是我的家人。”
瑞帝神色冷清地看着柳玥,莫名的重复了一句:“家人?”
柳玥点点头,抱住瑞帝的脸,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是的,太后娘娘和我说,您想有个家。”
“呵,你还真是惯会投机取巧,最会揣度朕的心思。”瑞帝突然发狠咬住了她的香肩。
柳玥嘶地轻呼了几口气,随即也抓住瑞帝的头发和自己的缠在了一起:“以前也许是吧。可当我借着您的势把那些威胁我、伤害我的敌人一个个扳倒后,我忽然觉得人生似乎一眼望到头了。今晚与家人相认时,我曾幻想过好久好久家是一种什么感觉,会让人多么幸福、愉悦,可眼泪流尽了,心中的波澜也就那般。直到你抱住我,我钻进了你的怀里,我才明白,早在危机四伏的深宫中,在人心冰寒的厮杀中,你就站在了我的身后,给了我一个可以放肆依靠的家。”
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若不是胸口那持续流淌过的温热,柳玥都觉得自己失去了呼吸。
瑞帝的声音闷沉得厉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真切:“玥儿,对不起,我,也爱你。”
柳玥抬手慢慢拂去瑞帝脸颊上的温湿,唇角轻勾,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最难猜,其实也最好猜,毕竟帝王固然是帝王,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既然瑞帝不吝啬赐她荣归故里,与家人团聚,她也不吝啬用余生的温暖和情意抚慰帝王孤寒的心。
毕竟,在宫中,真心和情意也如富贵权势般,只要有利可图,没什么是不能交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