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汤里添了许多碎冰,即便雪梨润肺,也挡不住碎冰的寒气,别好心办坏事。”同为二房,阮语若帮阮萤解围。
阮刘氏乡野出身,这些年的富贵生活提升了她的眼界,但没有宽阔她的心胸。生辰还得受二房的气,她心里不痛快:“不碍事,暑热,这温汤着实让人提不起劲,喝点凉的反倒舒服。”
见她们不安分,王玉玲脸色沉了下来,片刻后连咳两声,慢悠悠地说:“孙女的心意,再凉也暖心。”
两位祖母明显要在这件事上争个高下,阮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化解,僵在原地。
“快端过去啊。”阮语蓉得逞催促。
事已至此,再多话恐怕引火烧身,阮语若及时抽身:“去吧。”
同为阮府的老夫人,论家世拼孩子,王玉玲处处赢阮刘氏,就一点输给阮刘氏,那就是进门太晚,被阮刘氏占了先,所以格外在乎称谓,曾有个没眼力见的丫鬟喊她一声二夫人,当天傍晚就被发卖了。至于阮刘氏,处处比不过王玉玲,就名头上占个先,更是紧抓不放。
一山难容二虎,同处一室时,所有人都有意识地避免称谓,多年来相安无事,如今被阮语蓉这么个没轻没重的小辈搬到台面上,激起千层浪。
阮萤心里清楚,若把甜汤端给阮刘氏,有损亲祖母王玉玲的颜面,可是如果端汤给亲祖母,恐怕会担上不认阮刘氏这个祖母的罪名,闹到祖父那边恐怕要出大事。
满屋子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原本清凉舒适的冷气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吸一口气,端碗起身。
她气质柔婉,身量纤细,时常低眉垂眼,周身透着怯懦。都当她好欺负,不曾窥见恭顺眉眼深处暗藏的韧劲。
“你快点啊,想让祖母等多久啊?”
二房日子过得好就罢了,偏模样又漂亮,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她们占了,阮语蓉见阮萤浑身没有一处不漂亮,难免嫉妒。
阮萤侧头看她时没注意脚下,被凳腿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啊——”汤碗不偏不倚摔在阮语蓉脚上,砸了她的脚不说还毁了她的绣鞋。
“好痛。”阮萤呼痛,将头深埋于胸前,只露一截莹白的脖颈。
见此情形,阮刘氏皱着眉揉额头:“行了,乱哄哄的倒胃口,早点散了吧。”
说到底二房在阮府势头更强,她心里门清,再较真下去场面不好收拾,早点散席省得闹心。
寿星一走,阮语蓉的娘立刻快步到她身边。
“娘,我的新鞋子,都是她。”阮语蓉还搞不清楚状况,指望她娘帮她出气。
“回去再教训你。”
“我又没做错事。”
“……”
都走远了还能听到阮语蓉的抱怨。
“还不把人扶起来。”徐方静和阮语若留到最后。
阮萤的腿扎扎实实砸在地上,站起来有点发软,踉跄几步:“娘,对不起,我丢脸了。”
“懂分寸就行,以后当心。”
阮家娶到徐方静算是高攀,尤其她夫君是阮家最有出息的,日后前程一片大好。对于两位老夫人的眉眼官司她毫不关心,大房再折腾又能怎么样,地位明显差了一截,日后老太爷一走,不来麻烦他们就算好了。
不过今天场面着实僵,如果处理不够妥当家里少不得吵闹几天。阮萤摔这一跤,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能把两个老太太糊弄过去就算有功。
“回去找大夫看一眼,不碍事的话晚上来挑匹布料给你姨娘裁件新衣裳。”
膝盖上的皮应该是破了,这会儿火辣辣地抽疼,阮萤忍着疼恭敬应声:“谢谢娘……”
不等阮萤回完话,徐方静便带着阮语若走远。
阮家做买卖起家,多年经营,钱财方面颇为宽裕。阮府大宅占地广阔,坐北朝南,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东北角的富安居是老太爷和两位老夫人的住处,大房二房分住阮府斜对角,二房在东南角的勤思阁,大房则住西北角的来锦阁。
因伤了腿走得慢,阮萤由丫鬟搀着回到勤思阁西厢的时候,姜姨娘正在堂屋坐着,应该在等她。
“娘。”
姜姨娘是徐方静的陪嫁丫鬟,当年徐方静怀孕时扶她当姨娘,只有阮萤一个孩子。
“摔了?你过来。”徐方静和阮语若已经回来,想来寿席上的事情已经传到姜姨娘的耳朵里。
“应该只是擦破层油皮。”没让丫鬟跟进来,阮萤慢悠悠往姜姨娘身边走。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透过窗格洒下一片阴影。姜姨娘脸色明暗难辨,冷不丁抬手。
啪——
猝不及防受了一巴掌,阮萤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稳,颤抖着声线,湿润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