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是沈则安和楼云挽。
“我可不想成为魔主的妃子!”沈则安抢先抱怨,“小爷我还没找到道侣呢,一世清白岂能毁在这里!”
“师妹为何不愿?”宁择玉没理会咋咋呼呼的沈则安,似笑非笑的看向楼云挽。
楼云挽面上不显,却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若是以待选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选妃宴上,她岂不是要被左护法那只蠢鹅笑话百年。
“阿晚自然是为师兄着想,”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作出一副全然为宁择玉想的样子。
“我自是没什么的。只是师兄乃仙道魁首、芝兰玉树、风光霁月......要是传出去参加了魔主的选妃,日后要如何在四九洲立足?”
“再者,正如沈师兄所言,这魔主乃大奸大恶、贪婪好色之人,跟她无故扯上关系作甚?”
“万一、万一她看上师兄了,可如何是好?”
“万一看上了?”
宁择玉玩味的笑了,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直白的目光盯得楼云挽心里发毛。
“师妹莫不是在担心我?”
他上前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剑穗,眼神却没有移开半分,含着笑意直直看着眼前的女子。
“阿晚入门以来行事多亏师兄悉心教导。”
楼云挽进退不得,干脆坦荡的对上对方侵略性的眼神,笑道:“师兄于我,也算得上是半个师父,自是难免担忧。”
“原来只是这样啊。”
白衣仙君笑了笑,意味深长的拖长尾音,轻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也好。”
若是看上了倒也好。
“什么叫也好?”
楼云挽皱眉,她家师兄今日怎的这般反常。
“师妹听错了。”白衣剑修有些狡猾的笑了笑,半认真半玩笑的糊弄过去。“你我仙族岂能留在极北之渊。”
若是能选择,他倒情愿留下。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小魔主还愿不愿意让他做朝华宫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后。
一如前世那般,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三日后便行动。”
宁择玉收起笑容,一道禁言咒封住沈则安想要反驳的话语,正色道:“选妃大典远在魔域,与重明城不同,诸位还需小心行事。”
“这几日就留在这里各自熟记身份,若是徐指挥使那边有了消息也好互通有无。”
*
是夜。
缉查司在重明城的据点一片安宁。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极快的闪了出去。
楼云挽站在废旧小院的木门前。只见她轻轻抬手,眼前原本神挡杀神的阵法便如纸糊一般消散开来。
南宫却的缉查司,在中州或许尚可有一番天地。但若是落到她手里......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是欠了点火候。
世人皆知朝华宫魔主,银月长弓,弦无虚发。殊不知她最擅长的其实是阵法。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楼云挽半阖着眼帘稳住心神,任凭几段模糊的记忆片段在她脑子里闪过。
又来了。
自从百年前在十八劫难里失去记忆后,每次破阵之时楼云挽的眼前都会闪过一些不甚清晰的片段。
若是要仔细论起来,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只可惜了不知这身出神入化的阵法技艺传自何人,如今已经无从溯源。
楼云挽暗自叹气,收回心神。手腕魔气翻转,暗红色的雾气笼罩住周身。
待到光芒散去,女子修长的身形渐渐显现。不再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恢复修为的魔主,容颜眣丽,一双杏眼顾盼间光华流转。
她动了动手指,暗自感慨还是成年的身体用起来习惯。
“挽挽,我们是要回极北之渊吗?”
铃铛打了个哈欠从怀中探出脑袋,这些天待在缉查司的窝点它都没怎么敢吭声。
人皇的手下虽说修为比起仙族废物了一些,但在炼器上是数一数二的,鬼知道会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如今女君在九劫塔的治愈下早已恢复修为和容貌,是时候回去主持大局了。
“时候未到,小铃铛。”
女子潇洒的打了个响指,暗红色的衣摆在空中扬起。
“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铃铛了然,半年已到。她家魔主又该去那里了。
重明城地处北境,这里终年冰川覆盖、人迹罕至,是极域之地。
城外百里处的凌霄雪山是远近闻名的神山,传闻此处曾有上古大能陨落,灵气紊乱,凡御剑修士都会因着灵流波动而坠下深渊。
再加上山脚处常年燃烧的魔焰,有秘闻道魔主在此处进行丧心病狂的祭祀阵法,久而久之再无人前来。
凌霄山悬崖上的冰洞前,一道绯红的身影操纵长弓轻飘飘落地。
楼云挽将铃铛收回腰间,挥手撤了层层阵法封锁,这才满意的打量着灵气充盈的洞穴。
这凌霄山当真是个适合休养生息的风水宝地。不枉她当年耗费修为启动上古禁术,又放出魔主祭祀的谣言,才保了那人一片清净。
“我们进去。”
女子深吸一口气,逆着扑面而来的寒气径直向里而去。
只见溶洞尽头并非绝路,而是是一块剔透澄澈的冰墙。
冰墙高达数尺,像一柄长剑直直伫立在霜雪之间,内侧隐隐约约的透出一道修长的身影。若是有人在此,定会认出这是千年难遇的昆仑冷玉。不仅温养神魂,更是能保身体千年不腐。
一丝阳光透过冰缝洒在冷玉上,将里头的情形照得更真切了些。
只见那人身披莲纹赤色袈裟,面若冠玉,神情安详,看起来好似睡着了一般。
唯有心口处,深深插着一只银色的羽箭。那箭尖没入心脉,显然已是无力回天,只余下大片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好久不见。”
“我回来了。”
楼云挽将手掌缓缓贴在冰面上,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后她驾轻就熟的割开掌心,鲜血顺着冷玉上的纹路涌入那人胸膛。
女子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而一寸寸苍白下去,她滑靠在地上半倚着冰墙,任凭雪水将衣袖打湿成深深的暗红。
“寂明,你怎么还不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