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没有食言,他真的按照以前他问戚颐年的标准买了两套习题册,都是基础的带点巩固那种,但是买完就有点后悔,还好有戚颐年监督他才没让那两本习题册成了空白。
江浸做的还算顺手,答案详细的他也大致能看明白一些,剩下的难题靠他同桌。
经过三四天的休息和一堆良药的治愈后,他的脚踝已经不再那样酸痛,就算跑步丝毫不影响他什么。俩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校园生活,还是每天步行上下学,下课后也还是会有温暖的早餐摆在俩人桌上,不管是聊天记录还是平常桌洞里都随处可见数学题的详细步骤和图像。无论是在深夜橘黄色台灯下,还是在午后暖阳透过的浅黄色课桌上,都存在着他们各自闪闪发光的身影。
这天早上教室里难得的安静很多,理由是最近几天在学《琵琶行》,既然学了课文就必然要背诵,它的篇幅又偏长一些,还得分开几天才能熟练背诵,因此这几天早上同学们都是端着本语文书或是高考古诗文小册子默默背诵,痛苦的都要把书盖在头上求它进脑袋里。
今天江浸和戚颐年是走着过来的,因此比前几天来的稍晚些,刚好是6点35分,此刻贺新谣已经坐在座位上独自练习了。
语文课在今天的第二节,他之前在半推半就下答应展示唱歌这事终于在今日得以实现了。为了不忘词他特意做了一份小抄,上面简单划分了一些断句,是怕唱错节奏。还有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音乐符号,其中因为圈圈点点不够规范还被萧禾屿吐槽说是丑陋的蝌蚪。
这首歌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不光是各种短视频背景音乐是这个歌,甚至还被商家用在了门前的音响上,处处可听闻“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私语~”……诗句本就押韵,又逢句式整洁,再加上独特唱腔使整首歌更加抓耳,背过的人不自觉的就想跟着唱出来。
萧禾屿他们已经是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了,连背书的心思都没有。这种课堂展示活动还真不算富裕,偶尔有个能表演节目的人都会让人翘首以盼,为平淡的学习日常增添不少乐趣。
迎春女士如约而至,在课件调整好后便主动提及之前的约定:“贺新谣呢?是不是都准备好了,来给大家展示一下吧?”
在一片灼热的目光中贺新谣走向讲台,路过江浸时他感到一个微凉又熟悉的拳头一拳轻捶了他胳膊一下,他甚至能听到那位平常不怎么言语的人此时正从嘴里发出自然而清晰的轻笑声,还有前排的安冉和孟秋妤也在底下嘟囔着说“加油”。
班里陆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尤其是几个男生明显最起劲。贺新谣吞咽了下口水,很久没当众展示让他有些拘谨紧张。
以前在三中还有附小时他都是班里的文艺骨干,不光能唱歌还会弹吉他,校庆演出一次都没有错过。这是第一次挑战古风戏腔,他为此练了很多遍,终于能达到一种莞莞类卿的感觉,只是他嗓子不够细,转音那里还是有点吃力,整体上还是学的有模有样的,逗的班级里热闹异常。
从此贺新谣身上又多了一个代表作,那就是《琵琶行》。
“今天唱的还不够好,主要是不适合我。”
放学了几个人在路上走着,贺新谣回想语文课上的表演,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满:“等再有机会了我就亲自写一首歌给咱班,然后弹吉他唱出来,这样才比较好,不然白白浪费我的才华。”
任衍:“你还会弹吉他,怎么以前没看你拿来过?”
贺新谣:“以前那是弹得不好,再说了三中那军训化管理,我怎么敢当着老师面展示才艺啊?”
孟秋妤和安冉两个人挎着胳膊,闻言好奇起来:“听说弹吉他的人手指都舒展的很漂亮,要是往台上一站岂不是吸引了一堆小粉丝?”
贺新谣:“那当然了,你看我的手指都很纤细的,有空就去东街兴趣班练,还有呢,以前我也是坐拥全校女粉丝的人。”
很快走到校门后几人便打招呼分开了,戚颐年一天没怎么说话,和他们在一起时也只是默默点头微笑,偶尔应和一下,除此之外再没有主动挑起过话题。
他今天特地拿了手机,刚才在放学前一节的下课时间中,一条新的信息弹出页面。
还是之前那个熟悉的署名,内容也大差不差:念念,今天最好可以回来吧?
除此之外还有他约四十分钟前亲自按下键盘回复的一句话,知道了。
江浸不明白他的情绪,却也感觉到来自身边人略低沉的气息,这和以往他温和开朗的样子不一样。考虑到他的家庭情况,江浸没有主动提出来,而是像往常一样准备一起回家,他们两个虽然做了很久的同桌,却也还没到熟悉关系彼此到这种程度上,有些牵扯到对方的隐私但又无能为力的事情勉强不来。
戚颐年第一次没有和江浸一起回去,他第一次拒绝了江浸那句“走吧”,只是轻轻拉扯了一下对方的书包肩带:“等一下,今天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家一趟,你先自己回去吧。”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像是担忧对方会不安而故意佯装轻松愉快的样子。戚颐年弯起眼睛,“记得看清马路的车再过去,可不像我在你旁边那样提醒你。”
平常他们俩走路都是一个略低头看路面,一个喜欢看前方和两侧,每次江浸不看路时他都会轻拉对方堆积手腕的袖口,在确定没有出租车飞快行驶后带他一起过道回去。今天不能和他一起,戚颐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此又再三叮嘱。
“够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就是平常看路少了点而已。你不是要回家吗?那就赶紧去吧,再磨蹭出租车要走了。”江浸不愉快的看着戚颐年,随后打了招呼离开,自己按平时的路线逐渐消失在人流里。
他一个人走起路来比平时快一点,有些时候是因为经常踩点到教室,更多的是因为他缺乏一种安全感,那种身边只有自己,无法取悦灵魂的孤独。偶尔也有几个以前见过的人一块随行,但是终究无法面向同一个交汇点,人与人之间果然还是走散是常态。
而且,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有人一起随行的感觉。
戚颐年看着江浸的身影穿越过层层人群后不见,这才放了心,他挑了一个反方向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停下。
此时正好是全市高一高二的学生放学,出租车应接不暇,浅绿色的车身在马路上流畅穿行,每一辆上面都印着一个浅浅的枫叶痕迹。
司机是常在学校附近揽生意的中年男人,戚颐年上车后就很热情的开口搭讪:“同学,准备去哪儿啊?”
车子发动起来,很快半开的玻璃窗外透过一阵清凉的气息,混杂着尾气和小摊上西瓜冰沙的甜香味。
戚颐年仿佛很疲惫,他右手撑在车门边,将头重重的靠过去,食指关节正好顶着太阳穴的位置。他随意揉了几下,用有些厌倦的语气说了一个地方,枫林湾。
“诶呀,同学,你家还挺有钱的,枫林湾那片的别墅区贵着呢,做生意的基本都住那哈哈哈。”司机从后视镜里瞥见戚颐年靠在窗边假寐,也就没有再费口舌,自顾自的说了两句玩笑话后车里陷入了沉默。
戚颐年很少有这样觉得疲倦和冰冷的模样,但是他此时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是轻轻闭上眼睛不去思索其余烦恼。
开往枫林湾的路上十分平坦安静,只有花叶的清香被风携带而来,吹的少年的指尖有点微凉,正好散去了一些倦意。
别墅区里两侧都是白杆的路灯,每一盏旁边都镶嵌着镂空的浅红枫叶,不仅如此里面到处都是以枫叶为题的装饰和宣传语,还有院里火红的一簇枫林,远胜于栎今任何一处林园。
枫林湾鲜少有出租车进来,一般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专车司机来回接送的,因此开车的那个司机不禁四处张望,望着奢华的别墅连连惊叹:“诶呦这么有钱的地方你怎么还去那上学呢?你家司机平时不来接你回家吗?真有这样的家庭一般都去国外留学了吧,啊?同学,你将来是不是也得去留学啊?还是继承家业?二高那种地方可没有几个能考上重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