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么意思?”成安帝压住心头的怒火,道。
“谷王,肃王,一伤一亡,虽是咎由自取,却也是拜争竞所赐。”窦永抬头望向皇帝,“长者已亡,幼者补位,但幼者就是幼者,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窦尚书!你知道自己在说甚么吗?”皇帝喝道。
“臣说了实话,若陛下不喜,可治臣之罪。”窦永俯首道。
皇帝默然片时,刚要说甚么,就见邓宝进来,说大理寺卿刘睿求见。
“你且回府休养,这几日都不必上朝了。”皇帝对窦永道。
窦永拜谢离开,出殿门时与刘睿擦肩而过,也不理人,径直离开。
刘睿求见,或是为要案,或是为要务。但近来京城太平,无有甚么大案,地方上也甚是平静,那就是要务了。
关于“天子设庭”一事,刘睿提出要在大理寺设庭,却被刑部驳回,理由很简单,刑部才是主管刑案之所,大理寺多是复核之责,天子要设庭,自当在刑部。
双方争执不下时,又出了庄妃、肃王事,刑部与大理寺皆是忙碌不堪,这事就搁下了!
成安帝想着,抖了抖衣袖,端正坐好,就见刘睿已到面前,行叩拜礼。
“平身。”皇帝道。
刘睿谢恩,却没有动,只是急道:“陛下,现有一重案,臣想重办,特来请旨。”
“甚么案子?”皇帝心忽跳了一下。
刘睿把袁记慈幼院的事说了一遍,只掩去了关皓的拜请之辞。
按理说,这等要案,顺天府该先上报刑部的,但关皓跟刑部尚书是同年,一直不对付,半点也不想对方揪住此案做文章,就直接找到了刘睿。
反正此案最终也要大理寺复审,毕竟那么多人头要落地!
刘睿也想杀杀刑部的气焰,当即就应承了。
“陛下,现已将袁记、慈济院诸人拘捕到案,但臣想顺藤摸瓜,将那购买之人一并重处。”刘睿又道,“若非他们听信谣言,动这邪门心思,也不会给袁记这等奸商以机会。”
成安帝已是惊得攥紧了手指,天子脚下,煌煌京城,竟有这等食人恶举,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这些人眼里还有王法嘛!必须重典!
“允!”皇帝道,“所有人犯,从重从严,不得减等。”
刘睿称颂圣明毕,便立刻去办案了。
成安帝在宝座上默然呆坐半天,只觉头昏脑涨,很想歇息,又想找人说说话,便去了坤宁宫。
皇后正在煎煮梨汤,听见传报,立即笑着迎出去,“陛下来的可巧……”
话未说完,已瞧见他脸色不豫,便缄口不言,只扶住他,慢慢往殿里走。
“都退下吧!”皇帝倚靠在榻上,冲侍从宫女挥了挥手,待室内只剩了他们两人,才对皇后道,“你刚才想说甚么?”
“梨汤煎好了,陛下喝一盏润润喉如何?”皇后轻声道,
见他点头,立即命人盛了来。
皇后拿着小银匙,一匙一匙喂给他喝。那梨汤酸甜适口,皇帝喝了大半盏,这才摆手。
皇后拿帕子替他擦擦嘴角,端详了他片时,道:“陛下脸色还是不好看,妾请太医过来,如何?”
“无妨,就是有些疲累。”皇帝笑笑,“那些太医,向来小事化大,大惊小怪,朕最烦见他们的。”
他往后靠了靠,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倚枕上,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安王这几日可有过来请安?”
“有的。”皇后握住皇帝的手,“昨日还来了,送了一枝高丽参来。”
“他是个孝顺孩子。”皇帝展眉笑道,“都是你养的好,他的品性随你。”
皇后看他一眼,轻轻摇头。
“你又谦让,他自小跟着你,十三年的教诲错不了。”皇帝拍拍她手,“将来,他定会尊你……”
“陛下!”她忽地打断了他话,“陛下,妾只倚靠陛下,若我福大,走在陛下之前,自是好的,若则,妾定会追随陛下,绝不独生!”
这突然而至的誓言,听起来总有些不祥,皇帝脸色一僵,“芸儿,你定会……”
她又打断他,“不瞒陛下,我并不喜欢安王,他应该也不喜欢我。他在坤宁宫时,总是一个人待着,极少说话,妾都不知道他在想些甚么。当然,他礼数周到,态度恭谨,但我总觉得隔着层甚么!也是,毕竟我不是他的生身之母!”
语毕,两人默然许久。
皇帝忽道:“十一、十四皇子都大了,只有十七皇子还小些,你要不要养在膝下?”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妾年纪大了,不耐操劳,陛下就莫要难为臣妾啦。”
一顿又道,“孩子本应跟在母亲身边,这份天伦之乐,妾不得享,却也不忍再夺人二次,就当积些福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