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在了,你家人怎么办?”青丘道长沉声道,“你之前一走三年,这次又无归期,你到底怎么想的?”
“翎儿跟我一起去云州。”丁旭眼中闪过柔情,声音也柔缓许多,“我们再不会分开。”
这却是出乎意料,青丘道长想了想,去桌边提笔写了两个方子,交给丁旭,“但愿用不上。”
丁旭道谢,拿火钳拨了拨灰中煨烤的栗子,问斋醮所用是否准备齐全。
“我去了就全了,没甚么准备的。”青丘道长信心十足,一顿,又道,“宫中贵人这些年都尊崇释道,这次怎么想用道法了?”
“这个嘛,徒儿也只是猜测。”
丁旭把心中所想慢慢说了一遍,说的极简极概,语气也极轻极淡。
青丘道长却是听得明白:“若真如此,陛下怕是……但人都有这一天,早晚虽殊,路途各异,但都逃不掉。”
“师父,您一点儿也不担心?”丁旭讶然,“若真如此,明日宫中怕是不得安生。您可要有准备,万一圣心震怒……”
“他能奈我何!”青丘道长淡然一笑,“是他自己识人不清,还能怪别人!”
“那虎贲卫甚是勇猛,若缠斗起来,”丁旭一顿,“师父,您明日不可当着贵人的面直言,请告诉我,我自会处置。”
“无妨,为师自会见机行事。”青丘道长拍了拍爱徒肩膀,“不说这些俗事了,还是剑法要紧。临别在即,为师也没甚么送你的,且再指点你一二诀窍。”
师徒两人切磋至半夜方歇息。
丁旭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把可能发生的种种及应对之法都细细想了一遍。
“梅影!”他唤道,却是无人应声,又唤,依旧无人。
“这次怎么没跟来!”丁旭纳闷,却也高兴,“这小子,总算知道孰轻孰重了!”
……
晨光熹微,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刻,坤宁宫的一众宫女内监却是忙活起来。
或清扫,或备斋饭,或腾挪正殿,人来人往,却是忙而不乱,待皇后梳妆更衣出来,一切都准备停当。
“不错,一会儿青丘道长到了,更要仔细侍奉。”皇后点检一遍,去厨下取了炖煮的七白粥,亲自给皇帝送去。
“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你这天天过来,哪成。”成安帝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地道。
“陛下可是不愿见臣妾了?”皇后收起食盒,“臣妾这就回去了!”
“不是!”皇帝拉住她,“朕这不是心疼你嘛!你若执意如此,干脆住在养心殿好了!”
“臣妾可担不起扰政的罪名!”皇后淡淡一笑,“陛下慢用,妾得去准备斋醮事了!陛下散朝后,若得暇,就来坤宁宫坐坐!”
未几,日光冲破云霞,跃然天际,辰时已到,丁旭同着师父青丘道长,在宫人的引领下,踏进了坤宁宫的大门。
皇后命免礼,赐座。
“道长,醮仪所需何器,还请告知,本宫着人准备。”皇后见青丘道长只负长剑一把,提青囊一只,忍不住问道,在她的印象中,斋醮是很繁复的事,所用器物更是数不胜数。
青丘道长含笑回道:“各殿需设香案一张,冲天耳香炉一只,香烛一对,余者贫道都已备齐。”
他一顿,又道:“斋醮关键在诚,诚信敬意,神明感知,自会降福赐瑞。”
一盏茶毕,宫人回报,说香案香炉皆已备齐。
青丘道长看看菱窗外的万道金光,道:“娘娘,请允贫道乘吉行事。”
青丘道长走到紫檀长案面前,从青囊中取出三封降真香,就着灼灼香烛点燃,把其中两封交给丁旭,让他敬奉各殿。
他手握一封,默默祷祝毕,插入香炉,然后执剑,踏罡步斗。
香雾缭绕,皇后众人皆跪地俯首祈祝。
日光透窗射入,给丁旭的半侧身脸蒙上一层金绒。
“得!”青丘道长收剑,请众人起身,说醮仪已毕,接下来的三日,还请素食,之后如常即可。
皇后致谢,命人上素斋敬奉青丘道长。
道长轻轻摆手,“贫道用过饭来的,无需劳烦。若娘娘无他吩咐,贫道就此告退。”
“听闻道长精通岐黄之术,本宫近来食欲不振,虽用药调理,也不见效。”皇后慢慢道,“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道长替她把过右左脉,道:“忧思伤脾,脾虚胃弱,自是无力负担正常谷食。娘娘还请宽心才是!”说罢取笔写了个调养方子。
皇后即刻命人按方抓药煎熬。
“道长,本宫还有一事请教。”皇后示意道长喝茶,一面道,“冬日室内烧炭,多气闷,听闻贵观有独制的线香,可升清降浊,不知香方可相授否?”
青丘道长颔首,提笔快快写了,交给皇后,道:“此香晨用最佳,尤其是读书之际,有提神醒脑之效。”
将说完,就听宫人传报,说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