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师与姚铎约在兰山见面。
姚铎提灯在前带路,花纭与沈鹤亭一前一后上山去。
夜深了,山中总能听窸窸窣窣的声音,空中还时常传来凄厉的鹤鸣,花纭心底发怵。
“娘娘小心,山中有蛇。”
“啊!”花纭声音都虚了,“我最怕蛇了……”
“奴才在,别担心,”沈鹤亭端起胳膊给花纭扶。
花纭一回眸,看到他腰间的刀才安下心来,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
触到她掌心的温软,沈鹤亭一怔:“娘娘?”
“嘘……”花纭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真怕给蛇引来,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
沈鹤亭看她害怕的样子,忍不住笑。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花纭离老远就看见一抹月白色。那人站在月下,周身折射着淡蓝色的光,既温润又宁静。
花纭心中登时警铃大作:那件月白色的披风,似乎是哥最爱的衣服。
姚铎站在亭外,跟刹师作揖:“刹师。”
花纭眨巴眨巴眼,将刹师的披风看得更仔细些,只见披风上还有银丝绣的仙鹤腾云图,更加确定就是萧旻那件。
那是萧旻十五岁时,萧伯伯送给他的生辰礼,十个绣娘、绣了三个月才做好的,全天下仅此一件。
花纭回头望沈鹤亭。
连自己都认出刹师穿着他的衣服,他却无动于衷,敛眸看向墙角的苔藓。
“娘娘万安,”刹师转身看向花纭,背着手丝毫不在乎什么礼节,请安的语气还十分诙谐,像是在找小太后的乐子。
这轻佻的口吻……与曾经不服管的萧旻如出一辙。花纭的心还是咚咚直跳:尽管刹师戴着面具、顶着大兜帽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连跟头发丝都看不到,但光瞧他的眼睛,就感觉像极了少年时的哥。
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乜视身边的沈鹤亭。
如果刹师才是萧旻,那么沈掌印,你是谁?
姚铎引着花纭在刹师面前落座,自己则是跟沈鹤亭侍立在她左右。
姚铎瞥了一眼刹师,又瞅瞅沈鹤亭。看见他正直勾勾地盯刹师,便伸手扒拉他胳膊,眼神示意他别瞪了。
刹师给她斟了桂花酿,他的手非常漂亮,拇指戴了一只满绿的翡翠扳指,绿色衬得他的皮肤跟白,丝毫看不出这是杀人越货的手。
花纭越看那只扳指越觉得不对劲:上面似乎有蜿蜒起伏的花纹,但光线太暗,看不出具体纹样。
“按照姚大人给的价,娘娘您可以问在下三个问题,在下定如实相告。”
“是谁让你们杀花贵妃的?”花纭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都没伸手去碰那杯酒。
刹师很坦诚:“无人指使。”
花纭心说怪不得花贵妃临死用那样的眼神瞪李怀璟,果然是他干的。他长得人畜无害,手段当真残忍,让她毛骨悚然。
“我爹原本是要扶上位的是十二皇子吗?”
刹师答:“是,所以怀远将军要我杀了十二皇子。”
“什么?”花纭惊道,“你不是说没人要你们杀花贵妃吗?”
“对呀,所以花贵妃不是春秋刹杀的。”面具挡住了刹师的脸,但花纭能感觉到他在笑。
花纭百思不解:“二叔为何要姑母的命?”
刹师态度还不错:“春秋刹只是收钱办事,至于买家为什么要她的命,我们其实无权过问。”
“哀家还有一个问题,”花纭终于绕到了她最想问的,“两年前是谁往花府送紫英?”
一语既出,她身后的沈鹤亭与姚铎都骤然紧张起来。俩人对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望向对面的刹师。
刹师余光扫到那颇具警告意味的目光,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考答案,过了好半天才说:“娘娘,事先说好的,在下只回答您三个问题。至于最后一个,在下无可奉告。”
“银票……”花纭急忙回头,在沈鹤亭腹前摊开手,“掌印,给我银票。”
“娘娘?”沈鹤亭垂眸瞧她的手掌。
“我要买他的情报,我一定要知道,”花纭眼睛湿漉漉的,都哽咽了。
沈鹤亭咬了咬后槽牙,欲言又止,还是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递给花纭。
她马上将钱摆在刹师面前,双手端到茶几上,克制地往刹师跟前凑:“这钱足够买你两个问题的,你只需回答哀家——是谁?”
她的眼睛太亮了,像洞中的烈火,灼烧得刹师都不禁别过了视线。
刹师没碰银票,还是说:“娘娘,在下无可奉告。”
“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花纭抬高了声调,控制不住脾气了。
她着急,母亲是困扰她两年的噩梦,几乎夜夜都要被母亲的眼泪、母亲的嘶嚎所惊醒,现在只要鄞都下雨她就能闻见尸体腐烂的腥臭,因为她一直活在十四岁的恐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