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乔明远不屑地嗤笑,立马反问花从文,“你承认她是嫡出又如何?梁祉以下犯上人尽皆知!一介罪臣,她的女儿怎能继续做太后!”
“本官提醒先生一句,说梁祉为‘罪臣’实为不妥。”闫岩走出群臣之列,信步踱到乔明远面前,“说是靖州参将,但因她是女子,吏部一直没有备册。换句话说,梁祉的官——有实无名。”
梁祉不是正式的大瀚官员,太后就不是“罪臣之女”。同样的话闫岩在花从文来之前也能说,也能帮到太后,但闫岩按兵不动,就为了看太后能不能赢下这一局。
花从文“余威尚在”,即便一年前就从首辅之位上退了下来,但适才他上殿,百官犹如从前那样敬畏他。
太后身后有花家,就倒不了。
闫岩决心选择太后,至于乔明远背后的人,恐怕没法将盘踞朝堂上百年的花氏扳倒。
乔明远闭上双唇,眼神平静,冷静思忖。最后关头闫岩站出来——他败了。一个乔明远无法撼动花氏,他与花镜的感情终究是一个笑话。
太后依然是花太后,甚至比从前更“名正言顺”,现下所有人都知晓她是花纭,她不是替嫁庶女。梁祉并非罪臣,而是有弘治帝证婚的、花从文的发妻。花纭与萧元英之间的某种联系也成为了花萧世交的见证。
时候变了,乔明远心说——帝位更迭,人心又站在了萧元英、花从文这一边。
乔明远感觉腹腔绞痛,措不及防地啐出一口鲜血来。似乎有一根线将他的手脚连接,乔明远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跪了下去,头无限地向脚后跟靠近。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乔明远整个人向后折叠,后背与腿无限贴近。“咔哒”一身,脊背难以承受巨大压力而折断,乔明远的瞳仁骤然紧缩,霎时血如井喷冲出口腔,随后他的眼、鼻、耳都流出黑色的血。
在场诸人皆震惊不已,花纭难以置信地盯着断气的乔明远,脑袋嗡嗡隔绝了一切恐惧的吵闹。花纭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她连呼吸都忘记了——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死法。
侯赟给宫禁使眼色,让他们尽快把乔明远带走。
“别动,”花纭瞪一眼就要来抬人的宫禁,径直来到乔明远身边,难以想象乔明远堂堂八尺男儿,竟以这样一个难以入目的姿势死去。
花镜为了他不惜铤而走险。即便花家无人承认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但它切切实实地存在过,不是吗?花纭蹲下身,从袖中取出自己的手帕盖在了乔明远脸上。棕黄色的帕子被黑血染脏,挡住不甘、绝望的乔明远。
“伪善之徒,”花纭在心中暗暗自嘲,“人都死了,盖一块若有似无的帕子能当何用?”
“送到锦衣卫,传仵作验尸,查清乔明远所中何毒。”她转身向龙椅走去,金光璀璨下,花纭似乎在金光中看到一点不属于这里的光芒。花纭盯着那点光,嫌恶地皱起眉头。
她在龙椅前驻足,回首观察阶下跪伏的文武百官。不过两个时辰前,他们还怒火冲天地喊“退位”,而现在却规规矩矩地俯首称臣。原来他们尊的不是太后,而是权势。她后怕,倘若花从文没拿出那张印有“李凤汀”名字的婚书,恐怕现在禁军就带兵抄了花府。
即便皇位上没有人,花纭一举一动的权力依然由它赋予。
——朝堂之上,无人认理。谁在龙椅上,谁就是天理。
“乔明远诽谤哀家,其罪难恕,诛九族。章光霁、虞徐、齐兴贤以下犯上,连同奸人毁哀家清誉,车裂、诛三族。”花纭睥睨盖在被血浸染的白布,眼眸冷得好似千年冰窟,“乔、章、虞、齐四人首级悬于鄞都北城门,三年不得摘下。”
齐兴贤吓得瘫倒在地,胯||下一片濡湿。他已经被吓杀了,颤抖如被电击一般,嘴边不断渗出白沫。一旁虞徐连忙跪下喊道,以头抢地呼号道:“太后娘娘恕罪啊!”
花纭嫌恶地闭上眼:“拉下去,莫脏了金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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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都暴雨倾盆,天昏地暗。
密密的雨幕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沉重的雨点如陨石般砸打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风将雨卷成一团团飞舞的水龙,狂舞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