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的混乱消失后，入目的是两排参差不齐的发黄牙齿，牙齿边缘被磨得格外尖利，缝隙间还隐隐挂着些吃剩的红肉，极具视觉冲击力。

陈渊一时没认出来这丑东西属于人还是狗。

下一秒，那排牙齿骤然往前，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直扑陈渊的鼻腔，他被熏得差点升天，连忙屏住呼吸，屁股正要往后挪，背却被一个东西轻轻抵住。

一只苍白的手从身后探到了他的腰侧，指节稍稍用力，抵住了陈渊向后的动作。陈渊听到耳后响起了一道极轻的声音。

“别动。”

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在陈渊的闭气就快要到极限时，那张嘴终于向后退开。

一个瘦削的男人站在陈渊的面前，陈渊微仰起头，对上了男人冰冷的视线。见陈渊没什么反应，那双眼中掠过一丝失望，转身离开了。

陈渊快速环视了一圈周围。

他现在正坐在一间教室里，教室并不大，桌椅设备也很老旧，只有地板和墙像新装修的般白得一尘不染。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天色格外昏暗。教室里没有开窗，狭小的屋子挤满了人，空气中充斥着沉闷的热气。

方才站在陈渊面前的男人此时走到了讲台上，他看着不过三十出头，一身深蓝色教师制服依靠在讲台边，倒是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刚刚血牙利齿的痕迹。

男人身后的黑板上零散写了一些龙飞凤舞的板书。杂乱的文字间，“毕业”、“再见”出现的频率多得醒目。

男人神色恹恹的看着窗外的雨，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高考完了都按捺不住想出去玩的心，但这几天天气都不好，你们最好在学校里好好休息，两天后毕业典礼结束，天放晴了，再出去玩也不迟。”

雨又大了些，男人的余音被压在哗啦啦的雨声里，显得沉闷而虚幻。

他皱了皱眉，将目光从窗外拉回到教室，扫视了一圈底下正襟危坐的学生，在骤然响起的下课铃中缓缓开口。

“雨大，要注意安全。”

——叮铃铃，叮铃铃……

男人伸手拿了讲台上的教材和水杯，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直到男人彻底消失在走廊里，教室里才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斯，吓死我了，明明都已经毕业了，但看见王老师我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二中黑无常’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就算毕业了你王老师还是你王老师。”

“欸，别说这个了，放假你们准备去哪玩呢？”

……

陈渊低头看向自己，原本修身轻便的运动装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校服的左胸处缝了一个圆形校徽，陈渊拉起衣服，读出了上面的字。

“洛城第二高级中学……”

在陈渊低头时，一颗头悄无声息的挪到了他的耳边，湿润的头发划过后颈，冰冷的凉意袭来，陈渊猛然打了个激灵。

他瞬间绷紧脊背，缓慢的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瘦苍白的脸，零散的碎发湿漉漉的粘在额头，眼角处一条三四厘米长的伤口因泡了水而血肉外翻，颧骨青肿，鼻口一行暗红的血液缓缓流下，在嘴唇处打了个圈，沁入了口中。

脸上唯一干净的，只有一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而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毫无感情地紧盯着陈渊。

陈渊一紧张，身体总会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抽风。此刻大脑宕机的同时，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扯出一个笑来，对方看见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很是明显的僵硬了一瞬，随即往后退了退。

离得远了，对方阴湿男鬼的形象削弱了不少，在周围一片欢腾的气氛中，充其量只是在雨中摔了一跤。

不过周围这么多人，却都对他的狼狈和伤口视若无睹，可见这人在同学中的人缘并不好。陈渊阴暗的想，或许这伤不是意外。

“陈渊，你放假要出去玩吗？”同桌一把搂住了陈渊的肩膀，将手机举到他的面前。“你看，附近有个新开的游乐园，去不去？”

陈渊眨眨眼，还没开口，身后的阴湿男生又悄无声息的将头探了过来。“阳光游乐园吗？”

同桌惊喜道：“咦，许昌平你去过？”

叫许昌平的男生摇摇头：“没，只是听过。”

同桌：“那要不要明天一起去？”

许昌平微微侧头，看向陈渊：“他去我就去。”

陈渊疑惑，怎么看起来这个叫许昌平的跟自己很熟的样子。

同桌在一旁哼哼叫了两声，摇着陈渊的肩膀道：“陈渊去嘛去嘛，等毕业了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陈渊一身鸡皮疙瘩的挣开了同桌的手，先答应了下来，余光瞥见许昌平，后者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却是毫无波动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