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的黑色举起一滴汗水到陈渊眼前,陈渊瞥了一眼,他很肯定自己没有出汗。
“那是我流的泪水。”
裂口停滞在空中,转而一点点垮下来。
“你是说我们在欺负你?”
黑色突然如乱风一般四下乱刮,陈渊手臂忽的一痛,余光一瞥,只见挽起袖子的小臂上多了一道猩红的血口。
他放下袖子,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因为你们对我的关心与照顾,而深受感动。”
凌乱的黑色速度骤降,转而聚集到陈渊身后,推着他朝阳台走。
“那就出去吧,呵呵,可别辜负我们的一番好意呀。”
暗夜笼罩的门外,漆黑得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令人不敢多窥。只有那骤雨落下反射的银光,才让人恍觉此处仍是人间。
“雨水……又是雨水,”陈渊心想。
从他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雨水就一直无处不在,任课老师让他们小心雨水,广播通知叫学生务必避开雨水,而现在,这东西也半诱惑半威胁的要他走入雨中。
陈渊一向很讨厌下雨天,雨水浓郁的潮湿气味总会让他记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闭上眼,在黑色的推搡下摸索着扶手走出了那扇大开的门。
世界广阔无垠,却唯有雨声落在陈渊耳中,伴随着一声呜咽,陈渊猛地睁开眼睛。
“呜呜……”
“哭什么哭!这里有人欺负他了吗?”
“没啊,哪有呀?明明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
天台的边缘处,几个打着伞的学生背对着他嘻笑打闹着,似乎在看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陈渊目光向下看去,在林立的校服裤子间,看见了一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
雨水倾斜而下,尽数打在那人的身上,陈渊看不见他的脸。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视线突然一片模糊,等再清晰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蓝白交接的校服裤子。
陈渊微微仰起头,看见的是数张藏在伞阴影中的脸。
“哈哈哈,你们看他的表情,真像条狗。”
不知道是哪张脸开的口,话音未落,所有的脸也都附和着大笑起来。
“还不快谢谢我们,千辛万苦的出来陪你凉快凉快。”
“说话啊……”
某个校服裤子抬起了腿,重重踢在了陈渊的脚腕上。
“既然他这么不懂礼貌,不如我来教教他好了,呵呵。”
陈渊的后颈被人猛地抓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他的头,迫使他往下磕头。
陈渊咬牙抵抗,那股劲却变得越来越大。
“砰!”
沉闷的撞击声激荡在陈渊脑中,抓住他后颈的手又用力将他的头拉回去,再一次猛地按下。
“砰!”
如此又反复了一次,陈渊完全无法反抗。
身体传来的疼痛如此真实,陈渊不想哭,但泪水还是顺着雨水落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睛,诧异的喘着气。
天台的入口处,宁辞生站在门后,只露出半张惊恐的脸。
不,不是宁辞生,陈渊心里否定道。
那个人是许昌平。
可是现在占据许昌平身体的不是宁辞生吗?
陈渊站在了被霸凌的位置,但那声低低的呜咽仍旧如影随形。陈渊看着许昌平被他注视后躲闪的目光,突然福至心灵,像是抓住了什么,用手捂住心口,低声喃喃:“别怕……别怕,有我在……有我陪你。”
这很有可能是一场“历史重演”。
如今的这一幕,或许只是过去之事的重现,所以许昌平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因为他不是被宁辞生霸占了身体的躯壳,而是存在于过去某个时间线,真真切切看到霸凌现场的许昌平。
至于被困在这个时间点的人,自然不可能是那些连脸都看不清的霸凌者。
那个深受恐惧侵扰的人被囚禁在了这个时间牢笼里,但既然历史已经过去,这一切自然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只是掌管这个牢笼的人的幻想罢了。
陈渊跪在地上,闭上了眼,任由雨水和踢打落在身上。
他想张嘴,雨水却顺着嘴角流入了口中。陈渊抬手挡住打向脸庞的雨,也挡住了头顶的绰绰人影。
“离开这里吧,他们都离开了,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可是凭什么,明明你没有任何错,为什么只有你在为这一切赎罪。”
陈渊不知道自己在向谁劝说,他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人说,却也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回音。
陈渊的话投入这片雨水积淀而成的汪洋,却没有溅起一丝涟漪。
猜错了吗?
陈渊心中一沉。
不知过了多久,陈渊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览无余的天台。
余光瞥见一抹白色,他伸出手,捡起了地上已经被水浸透的一张白色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小字。
“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