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止啦,这是头等惊喜,还有呢。”
甲板上有张精致的法式小圆桌和一把花蔓缠绕的椅子,查理苏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噔噔噔地跑下船舱。
等待的间隙,纪禾探身往船只外壳上瞧去,果然瞥见了“广发游船租赁”几个字样。
须臾查理苏跑上来,只一眼,纪禾就噗嗤笑出了声。
查理苏穿着明显过大的黑色燕尾服,胸前打着条不伦不类的领带,细看才发现那是白板黑笔画上去的。他拎着把小提琴站得板板正正,向她一躬身,拿腔拿调地说:“My Lady。”
“接下来将由我为您献奏一曲,Por una Cabeza,中文译名,一步之遥。”
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假绅士,纪禾止不住发笑,翘起二郎腿说:“那么,请开始吧,爵士先生。”
查理苏将小提琴放至肩头。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成天招摇撞骗没个正形的骗子竟然真的精通乐律,她还以为他会拉出一段锯木头的噪音呢,可她的耳朵分明没听错。
纵然她没听过他所说的什么一步之遥,并不清楚它该是什么样,但从那琴弦间流淌出来的音符,确如天籁。
日出上升,霞似红河,海面浮光跃金,鸥影飞掠。像是被动人的乐声吸引,一只红嘴鸥渡着金光涉水而来,停在了桅杆上方,摇头晃脑似如痴如醉。
纪禾还是第一次在查理苏脸上看到这么认真专注的神情。
和他素日的嬉皮笑脸完全两个样。
纪禾心里有种奇怪的、好似慢慢融化的感觉。
一曲终了,纪禾很给面子地鼓掌。查理苏风度翩翩地将手背到身后,一步步退下船舱。
纪禾正纳闷呢,随着一道清唱声响起,查理苏再度冒头,身上还是那套不伦不类的燕尾服,不同的是手上的小提琴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查理苏将蛋糕放到圆桌上,蛋糕上一支银色的蜡烛燃着一簇火苗,在光里熠熠生辉。
纪禾半晌才从怔愣中回神,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查理苏狡黠地笑着:“山人自有妙计。”
“许个愿吧,纪小鱼。”
纪禾看着他的眼睛,最终双手合拢,闭上了眼。
几个怦然心跳的瞬间过去,查理苏在她睁眼的那刻便欢呼雀跃,等她一口气吹灭蜡烛,才轻声说:“纪小鱼,十七岁生日快乐。”
查理苏的声音温柔得像梦。
纪禾缓慢地眨着眼。
她想,兴许就是她夜里做的那个梦,梦里塞满了柔软的泡沫,迷幻但绮丽。
那股奇怪的感觉再度徜徉着,像夏天轻轻的风,烘着她的脸。
纪禾从他胸前抽出那块画着领带的白纸板,查理苏讪讪道:“租了这条船以后,就没钱租西装了,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给我件外套和裤子。”
“那你的小提琴呢?”
“也是租来的呀。”
“我是问,你怎么会弹?”
“我擅乐器多才多艺,说明我蕙质兰心天赋异禀呀。你又得倾国倾城貌,还聪明绝顶,纪小鱼,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绝无仅有的一对。”
“少来了你。”纪禾瞧着他歪头笑说,“你不会骗我的吧?”
查理苏顿了片刻,抓过她的手看了眼她腕上的表盘,说:“现在是5点24分,纪小鱼,也许在我们相识的这段时间里,我的确说过很多大大小小的谎言。但这一分钟是真的,我说过的很多话也都是真的,包括接下来我要说的。”
“什么呢?”
查理苏说:“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我之前说过如果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过得开心快乐,那么你也一定会有份,我希望你过得快乐,我还希望,你的快乐正好就是我给的。”
纪禾听见自己可怜的心跳,像只不安分的兔子被关在逼仄的笼里,震得她胸腔轰鸣。
十七岁在一场瑰丽的日出时分开始,多年以后,当她再度回到这个地方,广发游船租赁公司已经倒闭,无线电导航再也找不着当初停船看日出、距离无限之近的定位,但她永远都记得少年脸上琉璃般透明的质地和金子的颜色,那恍惚的景象,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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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浪花涌到岸边,拍打着桥桩,纪禾一步步走下栈桥,快到尽头,她停住脚,回头看去,太阳升起,查理苏还在往桩子上套着绳索。
她想了想,高声喊道:“大骗子!”
查理苏抬头:“什么啊?”
纪禾说:“问我一个问题!”
查理苏愣了下,随即眉开眼笑:“纪小鱼!你喜不喜欢我?”
日出过后,玉縟云洇,少女的脸庞在一片溶金的晨色中清丽动人,他看到她明眸弯起笑,毫不迟疑地说:“喜欢!”
查理苏立即开心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