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适合的话可以回复,凌杳沉默片刻。视线内闯入青筋挣起的手背,他看到细长白皙的手指挑开那包装严实的封盖,里面是内容丰富的粥。
张明明又说:“我买了包子和粥。”
粥是窝蛋牛肉粥,包子是他尝过的肉包。凌杳愣神几秒,开口:“这些一共要多少钱?我还给你。”
张明明只作出简短的答复:“不用。”
“要的。”凌杳觉得这样不合适,“我付给你。”不等对方反应,他找到两人的聊天界面,转出100。
张明明的手机适时响起收到信息的提示音。
凌杳这边显示转出的账款不到半分钟,便退回了。
张明明没有看他,闷声说了句:“不用。我有钱。”
再拒绝似乎无用。凌杳坐下昨晚的位置,低头无言,一口接着一口地吃起香气漫溢的粥。粥好吃,肉包好吃。
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到蓬松柔软的头顶。“下午需要我送你去上课吗。”
凌杳失神须臾,理解了他话里的内容、立即摇摇头:“不了、谢谢。”
对方不讲话了。
粥见了碗底,凌杳小口啃咬着包子。眼睛坠下茶几的玻璃,盯凝着上面的纹路,凌杳听见他说:“我走了。”
“嗯?嗯。”有些猝不及防,凌杳迅即抬了头,快眨着眼睫,“再见。”
两双眼眸交汇。对方黑漆的眼珠不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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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很好。要出去看看吗?”
“不去。”
窗外是金亮的灿色,稍大的叶子经过雨水的冲刷,彰显着一层绿油油的明艳。
有一枝压弯,半截枝条断掉,只堪堪连系,区分于其他的绿色,它呈现出黄荒的倒数时分。
“语灵,陪妈妈说说话好吗?”
“我有点累。”
周默摸上她失去血色的脸,掌心知觉面颊的凉,“你这样妈妈很担心啊。”
“……”周语灵拉拢起身上的白色被子,一直盖住整张脸,声音阻隔,闷闷地:“我没事。”
小声的啜泣泄露。周默沉默地、只轻轻覆上被子印显的轮廓。
敲门声顿响。门外是身着警服的一男一女。两人礼貌地微笑,周默点头示意。
女警先开口:“打扰你们的时间了。我们需要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我说过很多次了。”周语灵深深埋进被子,声音仍旧沉闷地透了出来。
“不能这样,语灵。”周默轻声说,“我们要配合工作。”
“你们根本不相信我。”周语灵猛地挣脱被子的笼罩,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气愤,“我就是见过她、我就是见过沈越芊!”
“她会说话、会哭、会走、会跑,她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眼泪胡乱地淌着,她有些语无伦次、酸涩哽塞喉头:“我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相信你们说她早在这之前就死了!”
两位警察短暂保持缄默。
男警沉声说:“……黄越芳,即沈越芊的奶奶,于昨晚抢救无效死亡。关于你所说的,我们无法证实真伪。但沈越芊的尸体不会说谎。你不可能会见到沈越芊活着的、尸体。”
周语灵关注到另一则不可置信的消息。“黄奶奶死了?!”
“抱歉。”女警轻皱眉头,难掩遗憾之意,“我们希望你能提供其他有用的信息。或者你还能想起什么,请一定告知我们,只有这样,才能还沈越芊一个公道。”
周语灵怔怔地,看向周默温柔坚定的目光。她抿了抿唇,感觉胸腔像塞满了棉花,浸了水而沉甸甸的。她抬起手背,抹干肆意的眼泪,沉重的脑袋蓦然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她有一个男朋友,叫陈远……她没敢告诉家人,但我们宿舍的都知道。她请了一段很长的假,我觉得很奇怪——她回复信息的语气特别怪异。”
两人相互看一眼,女警又问:“那你知道对方具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周语灵如实告知,“她交了这个男朋友之后就很少回宿舍了。周末的时候他们应该是住在一起的。”
“他们交往多久了?”
“……应该、半年。”
“沈越芊平时会说与对方的相处细节吗?”
“很少。只说过对方买花给她、或者偶尔吃几顿饭。”
“好的。陈姓,远方的远,对方是这个名字吗?”
“是。”
“方便借你的手机调取一些信息吗?”
“可以。”
“谢谢配合。”两人一同起身,“我们一定竭尽所能。请节哀。”
一行人站于同一所医院的太平间内。
几位护士率先表达惋惜:“节哀顺变。”
“你说好端端的,花了这么多钱住着ICU,怎么会突然就心脏骤停了呢?”
“沈忠义,你好好说话。”
“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沈忠义猛地转过头,双眼瞪得滚圆、满是讥讽,“沈忠良我告诉你我已经仁尽义尽了,妈是我在养,你别在这假惺惺的!”
“你在养?你怎么养了,妈生病了你来看过一眼吗?”
“少给我扯那些大道理。我给没给钱?要是我不给钱,你那所谓的尽孝就是个天大的玩笑!”沈忠义冷冷哼道,“呵!你连自己的女儿死了都不去看一眼!还尽孝呢!”
“你!”沈忠良怒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一旁的护士连忙劝阻:“家属不要情绪激动!这里是医院,请保持肃静!”
“你什么你?”沈忠义咄咄逼人,“你女儿现在尸首分离,你这个做父亲的见都不去见一面!让人知道还以为你是个胆小儿的呢!”
“别吵了!”一道尖厉的女声骤然响起,瞬间划破了屋内紧绷的空气,“都别他妈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