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要喝中药?”她下意识问。
周允辞掩去情绪:“有点小毛病,调理一下。”
客厅电视还开着,沙发上只坐着何银。
“阿逍呢?”李月澜忽然问道。
“他说太久没早起,就先回房间睡了。怕明天起不来。”
李月澜“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没再说什么,周允辞站在客厅门口,何银那句话不经意地勾了一下心思。
他告别众人,悄声走回房间。
推开门的瞬间,里面正好传来浴室门开启的声音。
何逍拎着毛巾出来,头发湿湿的,身上只穿一件浅灰色T恤,眼神干净又清明,毫无异样。
床上叠着两床被子,电脑合着摆在素白的桌面上。
他看到周允辞,挑了下眉:“我妈舍得放你回来了?”
周允辞点头:“你还没睡?”
“刚洗完。想早点躺着,明天还得搬东西。”何逍把毛巾扔到晾衣杆上,顺手打开了床头灯。
“水还是热的,你去洗吧,洗漱用品给你放台上了。”
周允辞走进浴室前,回头看了一眼,何逍已经侧躺进被子里,正在点手机,不知是在看新闻还是发消息。
他不自觉放缓了动作,任由温水流过指尖。
出来时何逍已经把手机放下,闭着眼睛,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眉头微蹙,像在思考,又像是单纯的疲惫。
“我关灯了。”他轻声说。
何逍“”嗯“”了一声,良久又补了句“晚安”。
“晚安。”
窗帘隔断了浓烈的月色,灯灭的那刻,万物皆熄,周允辞侧身背对着他,凝视整片黑暗,今晚依旧没有风,树影静止。
他的脑子一刻没停过。
从那张旧照,到那句平静的晚安。
何逍在想什么?
空气中只剩空调时不时嗡嗡响着换气,就在这静默中,夜越来越深。
直到他肚子隐隐痛起来,又该煮药了,周允辞悄声起身,打着手电摸了药包出门。
不知过了多久,枕边的手机振动一瞬就被按掉。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何逍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万籁俱寂,他看了眼旁边被子团成的黑影,翻身坐起,蹑手蹑脚推门出去。
外套放在厨房外的小客厅,何逍穿过黑暗的中庭,差点一脚踩翻地上的猫碗。
那头灶房里忽然“咚”的一声轻响。
何逍下意识回头,瞳孔骤然收缩,:“我操,谁?”
“我.....”那声音帯着沙唖,却极熟悉。
厨房灯被周允辞从里面一点点打开,泛黄的灯光晃了一下。
他穿着家居短袖,头发有些凌乱,显然也被吓不清,还努力绷着他那破人设。
灶台上一个砂锅咕咚咕咚地煮着药,药香与姜味交缠在一块儿。
两人面面相觑,竟都有点语塞。
过了今晚就是中元,月高风静,万籁无声。
何逍嗓子干了干,先开口:“你有病吧,不早点煮大半夜起来喝药?”
周允辞咳了一声,往锅里看了一眼,“有病才喝药。”
“……”
好有道理,何逍被这逻辑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这么晚了不睡在家里做贼?”周允辞问。
“我就是起来透透气。”
“透气要穿鞋出门?”
“对,今晚空气贵,得穿鞋去抢,”何逍语气漫不经心,句句带刺,绕过周允辞去拿装冬粉和被冬粉埋死的九节虾的打包盒。
“去接个饿死鬼。”
周允辞看他一眼,慢悠悠地拎起只保温箱,在手里掂了掂,递给他。
“这什么?”
“菜。”
“废话。”
周允辞笑了声:“我猜是你外婆留的,给那只……饿死鬼,刚刚找药炉时偶然发现的。”
何逍愣了下接过,拎在手上,“她知道他今晚要回来?”
周允辞耸耸肩,何逍偏头看他一眼,目光从他眼角扫过,最后落在他颈边若隐若现的青筋上,没再说话。
锅里的药终于熬好了,周允辞拿出漏斗和药碗,灌进杯子,动作娴熟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这房里常驻人口。
何逍倚在门框上看他装药,一副“你继续,我就看看”的架势。
药装满了,热气带着苦味扑面而来,周允辞端起来,尝了一口,神情波澜不惊。
“你还想不想睡?”
“不想。”
想也知道你不想。
“一起去?”
“行。”
讲个笑话:“晚安。”
各怀鬼胎的人就这么出发了。
何逍拿了车钥匙,两人都没惊动屋里人,星光被枝叶遮住大半,脚步声清晰可闻。
“怕不怕鬼?”何逍忽然问。
周允辞斜他一眼:“你家人比鬼还吓人。”
“那倒是。”何逍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