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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有点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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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未眠。

姜堇到天亮时堪堪阖眼睡了一个半小时。夏天即将过去,夜里气温陡降,姜堇合衣躺下时嗓子眼发干,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吃包药预防感冒。

但药品物资所余皆不多,遂决定作罢。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头脑有种昏沉沉的晕眩感,走路时脚像踩在棉花里打飘。她知自己不是病毒性感冒,传染他人的风险不高,坚持到下午,太阳穴却跳痛得愈发厉害。

只得告假回去休息。

回到帐篷,连衣服都没力气脱,裹着毯子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天光昏暗。她勉强摸过手表看了眼,已是夜里九点了。今晚与她合住帐篷的同事们值夜班,所以到现在仍只有她一个人躺着。

胃里空空的,导致喉咙里有些发苦。她也没力气弄什么自热饭了,伸手取过床头的水缸,里面还剩一口凉水,她准备就着把药吞下继续睡。

帐篷里一片昏茫,她眼皮沉重地搭着,只感到有人攥了把她细瘦的腕子。

她先是浑身一绷。

接着在闻到陈列身上气息时,又浑身瘫软地倒回毯子里,鼻音浓重地宛若梦呓:“陈列,你怎么来了。”

姜堇这人生命力顽强,她印象中自己严重感冒的有三次。

第一次是她在雨里对李黎下跪,浑身都被浇透。

第二次是她为躲避枪击,和陈列一起躲进瑞典北部密林里。

再有第三次,就是现在。

姜堇阖着眼想:巧了,桩桩次次,都和陈列在一起。

陈列放开姜堇,看她因高热双颊浮出病态的红晕,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让人联想起舞会那晚她看上去像只小猫,有些可怜。

他想口出恶言地说,我不来怕你病死在这里。

却还是忍了回去。

他下午因工作往姜堇她们的医疗帐篷去了几次,很奇怪的,却没瞧见姜堇。

他本不想理会这事,到了傍晚,却忍不住绷着脸去问她们护士长:“Lilac去哪了?”

被告知姜堇生病。

他走近帐篷里来的时候,里面一片昏暗。看不见姜堇,只看到军绿色的毯子垄起了小小的一块。帐篷里有她身上的茉莉香,因她大量出汗而愈发铺天盖地。

他也是晚会那晚与她共舞,闻见她散开的长发间那阵茉莉香,才发现她又换回了十八岁时的那款洗发水。

陈列凶她:“你不知道自己发烧么,还用凉水吃药?”

姜堇依然阖着眼:“当地人都喝凉水。”

“你是当地人么?”陈列其实不喜欢自己和姜堇在一起的状态,总是忍不住的语带讥讽:“我看你的确经常忘了自己是谁。”

姜堇缩在毯子里不言语了。

陈列去给她烧水。这里其实与他们住过的破船舱有些像,用电不方便,烧水用一只小小瓦斯炉。

陈列用一只小奶锅给她烧了些净水,倒入她床头的水缸里。

还是那种有点凶的语气:“吃饭了吗?”

“没有。”姜堇伸出手臂来指了指:“那里有一堆自热饭,你给我拿一盒。”

“你不用指。”陈列站起来:“我看得到。”

真不知她这人为什么晒不黑,伸出一截手臂仍白皙似冻牛奶,透着柔腻。

姜堇便又把手缩了回去:“陈列,如果没有很过分的话,我不想吃自热饭,我想吃你煮的面条。”

陈列毫不犹豫地说:“过分。”

姜堇阖眸轻轻挑起唇角:“噢。”

陈列皱眉走到她的背包边,旁边那只白色小储物箱显然是她的,放着包国内带来的面条,只剩拇指粗的一小把了。

陈列还是拿过来给她煮了。这里的调味料不似国内那么全,他撒了盐,又加大量的姜粉和胡椒给她祛寒。

姜堇闻到香气,张开眼睛来。

望着陈列蹲在瓦斯炉前的背影。他个子高,蹲下时双腿岔得很开,勾下的背脊像一片凹陷的山谷。

陈列冷着面孔把煮好的面递她:“一根都不许剩。”

姜堇撑着手臂坐起来,裹着毯子,冲他眨了一下眼:“如果我要你喂我……”

陈列:“那我就立刻把这碗面倒掉。”

姜堇轻笑一声,自己在指间拢了拢筷子,埋头吃面。

她吃东西又变回了陈列记忆中的模样,很快,大口大口,像某种小动物。

她快吃完时突然抬头,鼓着一边腮帮子看陈列。

“?”陈列坐在她对面一张折叠椅上,手里一根树枝扒拉着面前半秃的草:“呛着了?”

姜堇摇头:“我想起忘了问你,你要么?”

陈列:……

心说你现在想起来,碗里也没剩几根了吧。

对她说:“你吃吧。”

姜堇便把剩下的几根面条吞了,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陈列坐在她对面,想起她十八岁发烧最严重的那次。那时她的意志力被完全击垮,陈列甚至一度觉得她是不是活不成了。

事实上,除了她最虚弱的几天由陈列喂着进食,之后都是陈列煮一大碗面递她,她自己捧着碗吃得一干二净。

很懂自己挣扎求生。

陈列起身收走她手里的碗:“睡吧。”

姜堇端起水缸喝了口热水,缩回毯子里:“不睡,等着半小时后吃药。”

“你睡吧。”陈列坐回她对面的折叠椅上:“我叫你。”

“陈列。”

“嗯?”

“你不忙吗?”

陈列抬起眼,真的很想脱口而出“那我走了”,又听毯子里发出轻轻地笑声。

姜堇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只有头顶一点凌乱的发丝露出来。

陈列又说一遍:“睡吧。”

“我睡不着。”姜堇背对着陈列:“我问你个问题。”

“嗯。”

“过去的那些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什么意思?”

姜堇的声音渐渐泛了些模糊的困意:“就是……我们不在一起的那些时间。”

陈列顿了顿。

他整个人往后仰,靠住折叠椅的椅背,这椅子对他来说小巧得过分,因为他双腿分得很开。也许姜堇困倦的声音听上去像放松了警惕,传染着他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我在国外待了很久。”

“国外……”姜堇浅浅打了个呵欠:“是哪里?”

陈列捡起脚边方才的那根树枝,拇指食指捻住转了圈:“有条河的地方。”

“漂亮吗?”

“其实不。”陈列:“没有照片里看上去那么宽和干净。唯一好看的时候,是夕阳西沉的时候。”

日暮的蓝调时分,他站在船头甲板,感受带潮热气息的风扑面而来,闷住人的每一个毛孔。

他不愿告诉姜堇的是,那样的时候,总让他想起曾经住过一年的臭水河。

分明才一年而已。

怎么感觉像占据了生命里的绝大部分篇章,以至于在某些难得感性的瞬间,回忆起的都是那时断章。

姜堇忽然问:“想起过我吗?”

陈列缄默数秒的时间:“没有。”又问姜堇:“你到底睡不睡?”

姜堇淡笑:“其实我不敢睡。我的人生永远都在往前跑,我不太敢让自己有闲下来的时候。”

她对陈列说:“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催眠的。”

陈列喉咙里低沉哂笑一声,笑她简直想太多。

他只是沉默不语地握着树枝,在面前草地随意扒拉着,那沙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像落雨。

竟也似某种白噪音。

姜堇便是那样睡了过去的。

陈列看着她背影。他心里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有瞬间的心疼,在他刚进帐篷时她脊背瞬间的绷紧,那是她对世界本能的防御,让他想起她十八岁独自住在破船,来开门时手里总是藏捏着柄水果刀。

还有她现在睡觉的姿态,背脊蜷着,头向下埋,一个随时可以跳起来逃走的姿势。

她的头完全深埋进毯子里,枕头被挤到行军床的边沿。考虑到她正发高烧,陈列担心她会闷死自己,起身想把她的头扶到枕头上。

她皱着眉轻一挣,枕头被挤得掉落在地。

陈列替她捡起来拍干净时,什么东西簌簌掉落在地。

是一沓钱。

不是当地用的纸币,而是人民币,一张一张陈旧的十块。

是姜堇当年从陈列枕头下拿走的七十块钱。

陈列沉默地把钱塞回枕头里,放回床上,轻抬她的头靠住枕头。

姜堇睁眼时,几乎是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帐篷里只开一盏小夜灯,陈列尚坐在那张折叠椅上,手里一根树枝没继续在地上划拉,只是一下下轻摇着。

姜堇的双肩松弛下来,扯起毯子裹住自己:“我睡了多久?”

她感到自己绝不止睡了半个小时。帐篷外夜浓如墨,能听到草原上独有的虫鸣,远远传来野生动物的嗥叫声,却因营地里的篝火不敢靠近。

陈列抬腕看了眼表:“四个小时。”

姜堇吃了一惊——她在这里一来太忙,二来不适应气候,鲜少有这样整段的睡眠。

“已经夜里一点了?”她问陈列:“你一直坐在这里?”

陈列并不答她的话,只是站起来端了床头的水缸,又剥两粒退烧药给她:“吃药。”

姜堇接过:“刚才怎么不叫我?”

陈列只是说:“睡眠更重要。”

姜堇仰头吞服下药丸,发现水缸里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她瞥了眼地上放置的瓦斯炉。

陈列是反反复复加热着水、等着她随时醒来么?

陈列拿走她手里的水缸,又倒了满杯热水替她放在床头:“你睡吧,我走了。”

姜堇却拖住陈列的手。

她的手永远那么柔软。陈列的动作滞住一瞬,由她那么拖着,勾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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