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起淮在心中骂了一句。
“表妹蕙质兰心,实叫愚兄自愧不如。”
他收起眉眼间的懒散,答得真情实意,一副真的在为自己刚刚的言行反省的模样。
阿萝眨眨眼,只当自己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谦虚道:“三表哥过誉了。”
二人一来一回,话语里全是只有彼此间才能听出来的锋芒。
坐在一旁的老太君瞧着他们兄妹二人互相“谦让”的模样,心下愈发满意,乐呵呵地扭脸对大太太道:“他们这些孩子总是前脚吵架后脚和好,倒显得咱们这些大人多事了。”
大太太见状便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刚刚媳妇还替阿萝叫屈来着,结果都没轮到我说话,他们就和好了。到底是从小玩大的情分,同一般表兄妹就是不一样!”
老太君听了这话却看了坐在一侧的萧起轩一眼,而后满意地点点头:“你说得是,方才阿萝受了委屈,瞧二郎紧张成什么样。”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直接,大太太的笑意僵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了阿萝。
阿萝倒是没听懂老太君话外的意思,望向萧起轩的目光里是无言的感激。
萧起轩脸上却透了几分羞窘:“祖母说笑了,阿萝也是妹妹,孙儿自是要护着些的。”
老太君难得见到他脸红的模样,有心想再打趣几句。可阿萝还在自己身旁坐着,又有萧家两位姑娘在场,到底不合适将尚未定论的事摆到台面上说。
话是忍住了,可打趣的目光却收不回来。萧起轩轻咳一声,低头喝茶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大太太低沉了目光,微别开脸不让老太君瞧见自己隐约发青的脸色。
萧起淮将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妙尽收眼底,桃花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道莫名的光亮。
轻轻的嗤笑从唇瓣飘出,在本就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明显,将原本已经渐渐松泛的弦再度拉紧了。
他却恍若未觉,坐直了身子,不像方才那样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慢条斯理地打理这衣袖,眸色冷淡:“既已寒暄地差不多了,祖母日前曾传信说有要事同我相商,不可在信上言明,现下可以先说说是什么要事了吧?”
老太君笑意微顿,其实今日见着萧起淮,她高兴之下便忘了自己还有事要同他商量。如今被他出声提醒,自是想起。只方才屋内气氛实在是好,眼下被他猝然打断,她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但终归是正事要紧。
她敛了笑,神情中隐约又有了几分平日里的端肃:“确实是有事要与你商量。”说着,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坐在屋内的其他人。
众人对老太君的眼神早已了若指掌,被她这么一扫,当即明白她与萧三郎要商量的事不是自己能听的。是以以大太太为首的四人,都知趣地起身同老太君告退。
红袖亦是领着屋内伺候的人鱼贯而出。
“风夏,你也去外头等我。”
风夏应了一声,跟着一同出去了。
偌大的堂屋内,忽然间便只剩下老太君和萧起淮祖孙二人了。
老太君终于可以仔仔细细地将萧起淮上下打量了一番。
刚回临州时的萧起淮在她这儿是一刻都坐不住的,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稍坐片刻便会朝着要回房找娘亲。后来萧子言和穆颜相继去了,那个爱折腾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阴沉沉地谁也不肯理会,进来后行个礼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可现下的他却好整以暇地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目光冷静,面色平淡。
虽没有意料中的喜极而泣,可老太君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三郎,你当真回来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抚着胸口低声道,“如此一来,我总算是能好好与你祖父、父亲交代了。”
见萧起淮垂着眼睛不说话,又低笑着摇头:“成啦,不说这些丧气话了,留你下来,却是有正事与你商量。”
“我想着,咱们家是到了回京的时候了。”
萧起淮这才抬眸看了老太君一眼,剑眉稍扬:“祖母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