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稀心知这件事是瞒不过去了,便打算先发制人。
低下头,把嘴角往下一撇,再抬眼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细长的眼睫轻眨,似乎有点湿润,跟哭过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柏南见状,眼眸微动,心脏塌下去一块,压了半天的火,刚升上来就被浇灭了,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方星稀见势正好,趁热打铁,一把抱住了他。
两颗心脏碰撞在一起,距离太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喷洒在对方脸上灼热的呼吸,热意交缠。
柏南哪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任凭他抱着自己,只是仍旧拉着脸,故意将语气放硬,道:“星稀大人这是在干什么?”
方星稀没松手,声音有点闷,“哄你。”
柏南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他。方星稀见状,眉头轻皱,不自觉地抓紧了他背后的白衬衫,将平整的衣服抓住褶皱来,只听他轻声道:“柏南老师,不生气了好不好?”
半晌,柏南叹了口气,缓声道:“我没生气。”
方星稀闻言,抬起头来,道:“那你刚刚——”
柏南打断了他的话,“星稀,我只是心疼你。”
这一刻,方星稀感觉自己的心脏骤停,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南道:“没有下次了。”
闻言,方星稀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不然任凭柏南老师处罚。”
柏南领着他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个小型医药箱,轻声道:“衣服脱了,我看看。”
方星稀把云建义的外套给脱了下来,放到办公桌上,露出左手手臂的绷带来。
缠绷带的人的手法并不专业,所以缠得有点丑,可能是刚刚搬东西,拉到了本就还没愈合的伤口,所以它这会正往外渗血,将雪白的纱布染红。
柏南原本以为伤口不会很严重,但是一抬眸,就看到了这一幕,往外拿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皱眉看着方星稀没说话。
方星稀自知理亏,朝他心虚笑笑,直接上手,从锁骨捋到心口,试图把他的气捋顺,“不生气不生气。”
忽然,他乱动的手被人按住,只听柏南道:“别动。”
他没再动,指尖恰好停在对方的衣领和皮肤的交界处,拇指无意识地往里陷,染上灼热的温度。
柏南没有说话,只是轻手轻脚地将纱布解开,一圈圈地拆下来,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扯到了刚形成没多久的血痂,连同皮肉一块,扯了下来,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
方星稀倒吸一口凉气,连呼吸都放轻了,但是一看到柏南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他又安静下来了。
柏南单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这里拉了一点,打开消毒水,用棉签仔仔细细地给他消毒。
消毒水沾上伤口那一瞬间,他被痛得往旁边缩了一下,但是没有出声,就这么看着低头给他消毒的人。
柏南将动作放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了,“知道痛,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受伤。”
他干笑两声,尝试替自己开脱,“我没想到他准头这么好,就正正好砸中我了,而且我也没想到伤口会这么深。”
见柏南不说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就躲了,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南将沾了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给他缠上新的纱布,道:“不要总让自己受伤。”
方星稀怔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柏南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沉沉地望着他,给他拿了件自己的外套,沉声道:“不会有下次了。”
方星稀接过外套,对他笑笑,“当然不会。”
方星稀说想试试公司饭堂的伙食,柏南便让人把饭送到办公室来,两人吃完饭,在休息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午后阳光很好,暖融融的,让人有点犯困。
方星稀靠在懒人沙发上,柏南坐在地毯上,他只要伸一下腿就能碰到他,忽然,他懒懒地叫了对方一声,“柏南。”
对方应了一声,没回头,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方星稀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看上去快要睡着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明天进组是吗?”
柏南嗯了一声,道:“对,要在那里办开机仪式,还要拍好几场外景,所以可能要在上面住上几天,到时候你跟我一辆车上去吧,东西收拾好了吗?”
没人回答他,转身看过去,才发现某人已经枕在大型毛绒玩偶上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外头阳光正好,洒进来,透过眼睫,洒下阴影,他的皮肤很白,这会被照得透亮,甚至能看清血管。
柏南放下手中的书,单膝跪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捡起地毯上的花里胡哨的小毯子,给他盖上。
这时,方星稀忽然翻了个身,扣住了他的手腕,一下没注意,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幸好眼疾手快地用手肘撑住了,这才没直接倒在他身上。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他甚至能看清他脸上那些微小的绒毛,在阳光下发着微弱的光。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确定方星稀睡熟了之后,尝试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没想到抽到一半,对方忽然攥得更紧了,好像是不想让他走一样。
无法,他只能在他身边躺下,本想着就这么安静地陪他躺一会,过会就走,但是他忘了,困意是会传染的。
没多久,他也逐渐被困意侵蚀,坠入梦境中。
外面,员工休息处。
曾志诚拿着一份着急批阅的文件,到柏南的办公室找他没找到,于是去问了陆向成。
陆向成给他指了条明路,方星稀的办公室,道:“柏哥一直在里面,没出来过。”
高嘉泽恰好从茶水间过来,在沙发上坐下,剥了个橘子,递给陆向成一半,道:“叔,我不建议你这个时候进去。”
曾志诚相当自来熟地将他手里的另外一半橘子拿了过去,拿文件夹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叫谁叔呢,叫哥,我有这么老吗真是。”
高嘉泽往旁边躲了一下,但是没躲过去,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脑袋,道:“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多不好。”
曾志诚也在沙发上坐下,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跟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人呢,怎么没见到?”
高嘉泽道:“你说义哥啊,他回星火了,要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可能晚点才过来。”
曾志诚点头,“经纪人,手下不止一个艺人,要交接的工作多也正常。不过,这么久了,他们两个到底在里面聊什么?”
高嘉泽剥了个新的橘子,道:“没聊什么,我刚刚进去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都睡着了。”
曾志诚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都?”
高嘉泽点头,往嘴里丢了一瓣橘子,“对啊。”
曾志诚抓了把头发,皱眉,道:“柏南不是从来不睡午觉的吗,转性了啊。”
高嘉泽倚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所以,你现在要把他叫醒?”
曾志诚摇头,把手上的文件合了起来,道:“不了,他好不容易睡个午觉,就让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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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五十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