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管事转向林琮,态度明显不一样:“林大人,我说!只求你能说话算话,保我一家老小平安。”
见林琮颔首,邹管事才说:“我们一直兢兢业业做事情,可自从他攀上了那姓李的就开始不对了……”
他指了指彭兴,继续说:“他给姓李的送了些钱财,得到了修河堤的差事,这倒也罢了,世道如此,你不送,自然有旁人送,可是他还不满足,想要更大的好处……李牧答应他接下来会把汴河所有的事宜都交给他去办,他们越走越近,知道的鬼事越来越多,杀杨岳就是因为他和李牧在草棚里说了不得见人的事情,他喊我的时候,他们已经扭打到一起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的,杨岳是倒霉,张二郎……我也不想杀他,但是我和他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李牧有没有动手?”林琮问。
邹管事答道:“他没有动手,但这事是他指使的,他全程就坐在草棚里。”
“你们在草棚说了什么?”
彭兴抖得厉害:“不、不能说……”
林琮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邹管事,对彭兴说:“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我方才说了,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完抬脚要走。
邹管事忍无可忍,揪住彭兴的衣领吼道:“你说不说?我们就将是刀下鬼了!为什么还要拖累一家老小?他们犯了什么错?你说啊——”
彭兴受了惊吓,怕挨拳头,忙走到林琮身边,说:“我说、说……我给他送了一轴字画,他一高兴,就和我说了许多事情,说陈大人从庆州带回来一个美貌的女子,那女子其实是羌人,不过怕名声不好,才隐瞒了身份,还说……”
他瞄了林琮几眼,小心翼翼地说:“先前我领了差事回酸枣来的时候,他就告诫我不要和林大人你有过多的牵扯,至于为何,他没说,所以那天趁他高兴,我就问他,他讳莫如深,只说陈大人对你很是忌惮……”
林琮冷声说:“就为了这些话你们就要杀人?”
彭兴彻底泄了气,面如死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李牧被供出指使下属杀人这事儿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可是他自己却矢口否认,说是那两人为了减轻罪责而诬陷自己,两方相互推诿,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他是朝廷官员,犯了罪应当由御史台审查,所以最终该怎么定得看御史台的意见。
林琮去见他,他除了有些狼狈,但精气神还在,面对林琮的提问,他的态度看似谦卑,但丝毫不退让。他还感慨万分地对林琮说:“你也明白,我和彭兴之流不一样,说白了,除了家中老小,他们在朝中就是光人一个,可我不一样,我和你一样,家中世代为官,不光如此,我丈人家、儿女亲家也都是朝中清贵人家,牵涉太多,一旦我开了口,朝廷律法虽不会为难他们,但自然有人对付他们……林大人,听我一句劝,那人,你惹不起……”
林琮横眉:“我会让你知道,不论是谁,都要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李牧苦笑着摇头:“你还年轻……你我都是一介凡夫,难道你还要和这天抗衡不成?”
“天?天算什么。”林琮不想和他讨论这些世俗的为人处世的学问,最后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就在林琮转身的那一瞬间,李牧似乎被他磊落端方的气度所激,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其实你和我一样,你想想你爹、你娘,还有府州……”
小棠很开心,她有些想酸枣了,这一次出来她才意识到,她早已将那里当作了家,特别是垂云居,现在她还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当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林琮的时候,他说:“你知道吗?每次我走到门口,看见你坐在窗下或者在院子里对我说,你回来啦!我就特别开心,不管那一天经历了什么,你对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一开始是习惯,后来慢慢变成了期待……”
“哼,你那么讨厌我!”
“那不是讨厌,是害怕,怕你不喜欢我。”
“林大人,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说的话这么动听呢?”
正说着,林管家捧着一个木箱子走进来,对他二人说:“小郎君和娘子明日就回去了,我来将夫人交代的事情说给二位。”
说着便将箱子摆在小棠面前,又道:“不久前,夫人自府州来信,说要是有一天小郎君带着一个姑娘回来,就将她房里的这个箱子给她带走。”
小棠疑惑地望着林管家,可是他笑呵呵地出去了,她便好奇地将那箱子打开。“哇!”她叫道。
原来是一箱子的珠宝首饰。
“你娘知道了?”小棠问。
“现在应当知道了,先前我只是去信告诉她我心悦于你。”林琮温言道。
小棠望着那一箱子的簪、钗、钏、镯……林林总总,眼花缭乱。突然,她眼前一亮,拨开一只金灿灿的镯子,拿起被压住的圆珠子。
“这个和你姨母家那个倒像是一对。”小棠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嗯,应该是她们出嫁前就有的,从府州带来的。”
除了颜色,和她找的那颗哪哪都一样。她又在箱子里翻了翻,再也没有了,便将那颗珠子收好:“今日咱们就拿这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