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千夜,千穗要找圭介。”小孩说。
三途春千夜顿了顿,问:“你说谁?”
“圭介!”
他鬼使神差地问:“场地圭介?”
小孩开心地快速点头,然后吃痛地叫了一声。
“三途。”
三途春千夜回过神,才看见孩子白生生的胳膊被他掐出了几个红印。他下意识去看Mikey,后者的神色依旧漠然,对“场地圭介”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接连从亲近的人那受到打击,孩子蔫巴巴地趴下来,靠在三途怀里睡着了。
毫无戒心、温室里长大的小不点。三途春千夜的确听见她喊Mikey“爸爸”,他有许多疑问,但显然Mikey不会给予解答。
这是稍后需要调查的待办事项。
“接下来?”三途春千夜问。
“回家。”Mikey说。
Mikey所说的“家”——如今他只将这称为“家”——是郊外的一幢别墅。附近没有邻里,只在围栏外有人把守,将房子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既防着无关的外人进去,也防范里面的人出来。
作为二把手的三途春千夜自然不会被拒之门外,他知道房子里关着一个女人。
他们走进去,女人正倚在一楼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
她只穿了身宽松的连衣裙,棕色的头发松松挽在右侧,标准的居家打扮——如果忽略脚上的锁链。
书本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令她对屋里的增员视而不见,更有甚者直接将他们当做空气。
Mikey能够容忍属于他的东西堂而皇之的不敬,或许女人并不理解她的处境,又或者……总之,与Mikey不同,三途对女人有着诸多不满。
小孩在他们下车时就醒了,只是一直迷迷糊糊地打瞌睡,现在进入室内,令人犯困的太阳光消失了,她又变得精神焕发起来,看见沙发上的人,当即喜笑颜开,身体一个劲往前探,喊着:“妈妈,千穗要妈妈抱!”
女人这才抬头看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
三途春千夜震惊得差点松了手。
他的大脑在“这真是Mikey的孩子”和“这是Mikey和女人的孩子”以及“这是女人背着Mikey给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之间反复横跳,最终看着小女孩熟悉的金发,心中的天平渐渐偏向了前者。
但就三途所知的真相而言,无论哪个猜测都不合理。
他遵从了小孩的心愿,把她交到女人怀里。动作意外地轻,使女人难得看了他一眼。
三途冷冷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气音,接着继续遭受无视。
小孩像是鱼回到了大海一样,安心地把脸贴上去,“妈妈、妈妈”喊了两声,完全不在乎边上的两人,开始用属于孩子的表达方式流利地说他们的坏话:
“圭介说给千穗买奶茶,突然不见了,千穗迷路,武小道被人揍了,千穗躲起来。春千夜不害臊,嘴上贴贴纸,爸爸头发变白了凶巴巴,千穗痛痛,讨厌他们。”
“讨厌!”小女孩从她怀里探头,对边上的两个男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贴纸。”三途春千夜没忍住。
Mikey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这边。
女人露出安抚的微笑,尽管没能理解事态,仍旧温柔地抚摸小孩的背,哄她继续说下去:“真辛苦啊,圭介怎么能把小千穗一个人丢下呢?”
小孩这才想起另一个罪魁祸首,气势汹汹地说:“要打圭介屁屁!”
“还要打春千夜!”她像是主人怀里的小型犬,在女人身边就有了底气,把胳膊上的红印展示给女人看,冲三途春千夜龇牙咧嘴。
对着一直表现得出奇冷漠的Mikey,她仍旧有些胆怯,只哼哼两声,小声说:“妈妈,爸爸坏,千穗和妈妈回家,不要爸爸回家。”
小孩子的“小声”,在场的大人都能听清。
对她来说,这里不是“家”。
“她的项链刻着你的联系方式。”
一直沉默不言的Mikey把挂坠丢给女人。
这能说明什么呢?一些魔法,一些奇迹,或者别的什么。女人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但孩子本身以及她的态度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你想说她是我们的孩子,”她闭着眼睛笑了笑,说:“这又是什么新型的恶作剧吗?不对,该说是诈骗吧。”
“喂、注意你的言辞。”三途春千夜呵斥。
“三途,”Mikey说,“你退下……去做饭。”
三途春千夜发出一声相当隐晦的咋舌音,走进了厨房。
女人——猫山春鹿翻了一页书,不受干扰地继续对话:“Mikey君希望我相信?”
没有人比Mikey更加清楚“穿越时空”的存在,尽管那像是天方夜谭的梦话,但他无法推论出另一个致使孩子出现的原因。
“……取决于你。”Mikey的回答慢了一拍。
“那么,我相信,”猫山春鹿合上书,“笨蛋弟弟活着的可能性,我没道理不相信。”
“……”
Mikey坐到猫山春鹿身边,从背后抱住她,推开前面碍事的小孩,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她自如地,像是刚才抚摸孩子一样,轻轻抚摸Mikey的头发。温暖的手掌和抚摸的力度让他渐渐放松下来,低头去亲她,却被推开了。
“有孩子在。”她陈述事实。
小孩不高兴地挤过来,想要挤走Mikey。
“爸爸犯错了,不能黏着妈妈。”小孩说。
Mikey直直盯着她,小孩吓得紧紧抓住妈妈的手腕,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爸爸犯了什么错?”
她接受了这个“设定”,好笑地问。
“不尊重千穗。”小女孩回答。
她噗嗤笑了起来。
“确实该罚。”
过了一会,她问:
“小千穗可以告诉妈妈,圭介是怎么消失的吗?”
“牵着手手,一下子就消失了。”
从孩子的描述里很难提取有用信息,她的表情变成了深思。
“真不可思议,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感到亲近,”她打量着孩子,问身边的人,“Mikey君也是吗?”
Mikey答不上来,她也并非真的想要得到答案。
“圭介会不会也一起来了呢?”她轻轻自语。
“……要见他?”
她摇摇头,把爬过去和脚链较劲、呼呼吹着气说“痛痛飞走”的小孩抱回来,摸摸她的眼睛,像是想要把它遮住,说:“小千穗不该呆在这里。”
这所空旷的,华丽的牢笼,是为她一人准备的。
沉默了一会,Mikey说:“我让三途去找。”